‘只有当刀子架在你脖子上的时候,你才会知道有多严重。’这是挚友与她相处多年后总结出来的话。
她也常以‘等天塌了再说吧’来安慰自己,以至于这种走一步算一步的缺点被她带来了这里。
显然当乐观被无限放大,它在一个人的身上就不再是值得夸赞的东西。
比如此时,只有当她真的清醒面对男女主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有多慌张无措,在两个城府深深的人面前她就像一本幼儿启蒙书一样随手一翻全是常识。
她根本没有为对抗他们而做任何心里建设,应该说她无法理解把自己的生活重心放在别人身上这种愚蠢行为。
好在他们今晚的目标是夙微,她只要做好一个陪客,一只小透明就大功告成。
但是白君容并没有放弃时不时跟她说几句话这件事,“慕小姐怎么会在此处?”
慕云笙不禁怀疑这是首辅大人的什么恶趣味。
怕他穷追不舍,云笙坦诚相告,“受家姐所托,请夙…夙公子修复簪子。”
他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只是深邃的双眸中依旧读不出其他情绪,细密的睫毛落下阴影,瞳孔的颜色犹如夕阳下的深色湖泊,不过分浅淡,是浓重的茶色。
他少有特别明显的情绪表露,也许生气开心都只是浅显的扯动脸部肌肉,但这并不影响被他的目光锁定时,所有思绪如万千绚烂烟花转瞬即逝,只想醉在他的认真注视下。
云笙心头一跳,她差点想要从白君容的眼里找到满脸绯红的自己。
承认对一个长相气质都逼近满分的年轻男子动心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他的官配就坐在旁边,三观跟着五官走要不得。
她抿了抿唇,不自然的偏过身子,迫切希望有谁来开启一个新话题打破这个诡异的局面。
“客官,您要的菜。”几个跑堂小二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谢天谢地,她松了一口气。
他们把夙微点的菜全撤了下去,餐桌上完全可以用焕然一新来形容。
荤素平均,清甜糕点,其中不乏都城特色以及风吟楼出了名的硬菜。总算不再那么油腻。
一大碗鸡汤被端至桌面,白君容顺势道:“夙公子来到晋河不能错过这道金玉糯米羹。”
夙微看起来很不愉快,白君容此举看似大方,但暗地里就是反客为主的提醒之举,换作其他人此时应该放低了姿态,但她打从心里觉得不能弱了气势。
于是筷子一伸,炖的软嫩的大块鸡肉就哗啦啦夹进了自己面前的碗里,并佯装特别开心,“别客气,动筷吧。”
云笙默默在底下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少侠好气魄。
“慕小姐也试试味道。”白君容淡定自若的为她夹了一小块肉放入碗中。
筷子与碗沿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云笙注意到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也极其干净好看。
夭寿啦,高高在上的男主大人竟然温柔体贴给她夹菜?!
她干笑了几声,纠结的抓起筷子,再偷偷看向无动于衷事不关己的洛千羽,实在想不通蝴蝶效应是什么时候起了作用。
云笙自认为定力还不错,她缓了缓就立刻进入状态,吃菜,绝对不要有任何表现。
死一般的寂静,偶有动筷声插入其中。
夙微扒了近半碗白米饭后终于忍不住再继续僵持下去,她推开碗筷,直言不讳:“丞相大人有事直说吧,夙某实在没这个耐心猜你心里的小九九。”
小九九一词用的可爱,云笙笑得差点呛着自己。
白君容空出手为她轻抚后背,感受到那传入薄衫的温度,她吓得汗毛直立一口气憋在胸腔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云笙想大着胆子对他重复一遍夙微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摁进那只比她头还大的汤盆里。
白君容接收到她有些害怕且无助的眼神,顿时眉眼染了笑意,不过他并没有回应什么,而是迅速敛去神色,容色平静的转头面对夙微。
“夙公子不必担忧,只是本官的府里有一样很重要的物件失窃,想来问问夙公子是否知道下落。”他坦然的有些不可思议。
夙微剑眉一横,讥讽道:“丞相府丢了东西,却来问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东西去哪了,大人不觉得太过不可理喻么?”
“寻常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可这件物什丢了那可是要命的啊。”白君容加重了语气,仅仅是加重了语气,他的表现看不出任何紧张的样子,“是皇上亲赐给本官的一枚羊脂玉佩,天下仅此一枚。”
他冷静就像在说养在窗台的绿藤掉了一片叶子,可他的话听在耳朵里着实令人心惊。
御赐物品的贵重程度原本就不在其本身价值,它最重要的就是皇帝给你的东西你最好是拿回家供着,而偷窃这一物件,罪名可大可小,丢东西的人和偷东西的人都得遭罪。
当然对他来说,可能真的就只是他家绿藤掉了一片叶子一般轻如鸿毛,不过闯入戒备森严的丞相府从他房里拿走东西这一冒犯行为切切实实惹怒了白君容。
他知道是谁,并找上了夙微。
慕云笙不认为夙微会做这种事,从各方面而言,划不来。原作没有这段剧情,她只能静观其变。
夙微猜到了些什么,脸色变了又变,但她还是嘴硬道:“如此贵重的东西,大人怎么不好好保管?”
她不禁为夙微捏了把汗,这强盗逻辑瞬时就落了下风。
“本官就算把它挂大门口都不是那人盗窃的理由。”白君容从容的就像胜券在握,“夙公子,你做你的生意,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可如果你把手伸进我的府上,就别怪我断了你的左膀右臂。”
他不再以本官自称,舒展着的肩颈也渐渐紧绷,他的语气依然没有起伏与情感,但没有人会怀疑那底下暗藏的杀机正伺机而动。
暗芒乍现,森然锋利。
夙微深知再狡辩也是徒劳,那人正在白君容的底线上疯狂乱踩,这一点也不爽,因为她也被连累进来,现在还在独自承受白君容的怒火,体验太差了。
她低声骂了句,“没脑子的家伙。”
黑灯瞎火还能摸进丞相府上去,好死不死还真被他偷了什么玩意儿出来。
“三日后,夙某亲自送往府上。”夙微咬牙切齿的说。
白君容倒了杯茶,“皇上急召,本官明日一早就得进宫。”
“今晚送到!”夙微牙都快咬碎了,“夙某告辞!”
白君容对她的离开漠不关心,他问身边的洛千羽说:“你还有旁的事要做么?”
洛千羽倒是安然用完了一餐饭,她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无事,走吧。”
云笙咽了咽口水,碗里的云菇汤索然无味。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换家馆子填饱肚子时,白君容将一张素白帕子送入她的视线,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真诚,“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