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惊雷乍响,乌鸦凄厉的惨叫声萦绕在天际。幽暗笼罩着青云观,也像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抓住王字赋的心。
看着地上破碎的土块,王字赋欲哭却不能。这青云观是好友为他留下的最后一片净土,一片供他藏秘自己的地方,一片能让他默默守护青县的地方。为了这一小块天地,秦雨钟背负了多少世间讥讽,他无法想象。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在了。
王字赋也想惩治那柳氏与术士,他们就像社会的蛀虫,为私利而不顾纲常,肆意妄为。
但王字赋也知道,自己若是对生人下手,必定会遭到神仙阻拦。他不在乎自己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但是他放心不下秦子诗。试想一个七岁孩童,见自己的亲人惨死,会有多大创伤……
青云观此后也不会再有人来祭拜,王字赋自然也不再是地仙。按照神仙所讲,自己如今只能再“活”最多十年时间。
看来得在这十年内,让秦子诗成为能够独挡一方之人,这也算对秦雨钟厚爱的一点报答……
……
从此,王字赋正式重新入住秦宅。
这日,秦子诗独自一人在小溪边溜达,远远的瞧见秦子墨正拿着一根树枝,蹲在河边,似乎在够着什么东西。
秦子诗本想直接走开,但又怕秦子墨会不慎落水,就盘算着先躲在一旁偷看,若是没事自己再偷偷溜走。
但他忘了秦子墨是个没耐心的。
秦子墨用努力了一会不见成效,就打算放弃,一回头正巧看见躲闪不及的秦子诗,随即向秦子诗冲过来。
秦子诗跑不过秦子墨,被他一把抓住衣袖,拉倒在地。秦子诗没辙只得被他半拖半拽的带到小溪边。
只见一只小纸船,搁浅在小溪中间的一块凸起的卵石上,想必秦子墨刚才努力想要够到的,就是这个小纸船。
在秦子墨的逼迫下,秦子诗只好拾起刚才的树枝,帮秦子墨把船拿回来。
正待秦子诗身体前倾之时,后背突然被猛地一推,秦子诗瞬间跌落进小溪中,岸上传来秦子墨的笑声。
好在正值早春,小溪里的水不是很多,才将将没过秦子诗的腰部,他除了被弄湿衣物外,并没什么大碍。
但王字赋可不这么觉得,他躲在房屋内的阴影中,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打算今夜略施小惩……
是夜,王字赋偷偷潜入秦老爷书房,见桌面上正摆着一本账簿。王字赋看都没看,随手撕下一页,几下叠成一只小纸船。又来到柳夫人房间,此时柳夫人正坐在桌前,一手环着儿子,一手拿着撑子,和丫鬟谈论刺绣,房内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王字赋趁其不备熄灭屋角的油灯,又趁丫鬟前去点灯之际,将角落中其它的油灯一一熄灭,只留下柳夫人面前桌面上还有唯一盏。
柳夫人吓得抱紧儿子紧张地环顾四周,丫鬟顾不上点灯,就跑回柳夫人处,瑟瑟发抖。
过了半晌,柳夫人见屋内再无异变,喝令丫鬟重新把灯点上。
丫鬟没法,只得艰难地迈着步子,向屋角走去。但还未走几步,王字赋就倒挂在梁上,一把灰土撒下去,屋内的最后一盏灯也灭了。
几乎是同时,房内的三人尖叫起来。家丁听见后,忙拿着棍棒闯进入,老爷问讯也赶了过来。
众人将房内的灯点亮,见那三人抱作一团,桌子正中央摆放着一只写满字的小纸船……
经过这次诡异事件,柳夫人想将邪祟真正驱走,但又怕自己在青云观的事情暴露,不敢大张旗鼓的驱邪,只能悄悄找回那术士。
但那术士终究还是不懂真正的驱邪避鬼之道,几番折腾下来,并未见有成效,秦宅内还是不时的有怪异之事发生。
令人费解的是,这些事从未在秦子诗与秦母眼前发生过。
众人起先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说是柳氏做了伤天害理之事,才会引得邪祟缠身。有人说是秦子诗命中克家人,所以秦宅才怪事不断,且从未在他自己身上发生过。
不过因为秦宅每次发生的都是些小事件,并为伤及体肤,渐渐的众人也就不在乎了。唯有柳夫人整日疑神疑鬼,求佛祷告不断……
……
时光飞逝,眼见十年之期已过大半,秦子诗成长为了一位翩翩公子,秦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
秦老爷在汴京又购置了一处更大的宅子,大半家产都移了过去,但因秦母年老不想再折腾,所以青县的地产并没有尽数卖出。秦老爷为了锻炼儿子经商的本事,将青县事宜完全交由两个儿子处理,自己则全心全意的经营其它生意,也省去了不少心思精力……
“将青县市场上的菜出两倍的价格,全部收购进来!”秦子墨用拳头轻砸着桌面,激动地说道。
账房先生孟臻默默摇头,秦子诗见此也面露尴尬,小声说:“开支过大,恐怕不妥,倘若父亲问起……”
“没有出,何来进!畏手畏脚的不可能做成生意!”秦子墨没有改变主意,仍旧坚定地说,“大不了你们只出四成钱,剩下的我来担。倘若父亲问起来,全说是我一人主意,与你无关!”
孟臻还是摇头。
这种墨迹举动秦子诗最看不惯了,他站起来双手撑桌,眼睛直盯着孟臻:“孟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别再故弄玄虚了。”
孟臻叹息一声,抬头说道:“你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没有想到百姓会怎样。市场之上菜全归了秦家,那什么价格还不是凭你一人说了算。激起百姓不满还在其次,若是引得当官之人的注意,恐怕就惨了,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事我自有计较。”说罢,秦子墨把目光转向秦子诗:“当初父亲是把这青县的事宜交给你我两人来处理,按理说这青县的财产也有我一半。至少三成!剩下的钱我自会去想办法筹划。”
秦子诗见他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不好再反驳,只得说:“兄长不必着急,我和孟先生也是怕你做生意的经验不足,会吃亏。这才多说了两句,你莫要见怪。作为弟弟自然要鼎力相助兄长,我出五成,还望兄长不要嫌弃。”
孟臻听秦子诗说完,惊愕地瞪大双眼,他担任账房二十余载,还从未见过有这么做生意的。居然还能抢着多出钱?
但无奈于主家都这么说了,他只好拨钱给秦子墨。
稍晚些时候,孟臻主动找到秦子诗。
“你为何要给大少爷这么多钱?这就相当于在打水漂!回想老爷辛辛苦苦半辈子,才攒下这点积蓄,现在全要被你们给败光了!”孟臻没等秦子诗招待他,自顾自的找了把椅子坐下,唉声叹气。
“他毕竟是我兄长,虽说小时候调皮些,但总归没做过什么大恶之事。我若是不给他钱,他就少不了要向外面去借。到时候他生意做垮了,又加上高利贷,还是得咱们替他还钱,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家。”
“你就不能好言相劝,叫他别往火坑里跳吗?”
“你也知道,我兄长这性子向来听不进劝的。没准他这次栽一个跟头,下次就能学乖了。”
孟臻低头饮茶,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