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肚子响了响,希笙脸微红,擦擦眼泪,问:“你吃午饭了吗?”
陆沉撇过头。
希笙笑了笑:“那我去煮点东西吃,你有忌口的吗?”
陆沉摇摇头。
希笙:“太好了,很快的,稍等哦。”
她吧嗒吧嗒跑下去了。
陆沉把轮椅转过来,他伸出手,神色迷茫。没看见满是疤痕的手里,盛满阳光。
希笙跑下楼,找了半天才找到厨房。她打开冰箱,里面的食材倒是都新鲜,垃圾桶里还有倒掉的饭菜,看来常有人过来做饭洗碗,就是不知道他能吃几口。
他喝了这么多酒,不知道胃能不能受得了。希笙找到番茄鸡蛋和挂面,准备做个暖胃的面条。
周彦是阿哥的身子奴才的命。嘴挑得很,希笙的手艺在他的挑剔下日益精进。他后来终于在希笙杀人的眼光中学会了闭嘴。阮冷还笑说她可以去曼姐那里做厨子了。想起周彦,希笙探口气,总觉得这孩子的脾气越来越霸道了,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和小鹿。
这么想着,两碗面条就好了。她放在餐桌上晾凉了点,这才把面条端上楼。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里面果然没有人应声。她推开门,问陆沉:“你在这里吃还是在楼下吃?”
陆沉不应声。就在希笙以为他又让她走的时候,看到陆沉指了指茶几:“放那儿吧。”
希笙笑着应道:“好。”
她放下碗筷,坐在沙发上。陆沉一只手摸着墙壁,一只手推着轮椅过来。
希笙这才察觉,许是许久不晒太阳,他肤色冷白,手放在墙壁上竟还要更白一些,隐约显出青色的血管。
希笙把筷子递给他,把碗往他跟前推了推:“西红柿鸡蛋面,趁热吃。这顿先凑活,晚饭我给你做好吃的。”
陆沉低头吃着面,看不清神情。
希笙咬了口荷包蛋,橙黄色的蛋黄半熟鲜香,她补充了句:“我做饭很好吃的。”
陆沉还是没有说话。
“刚才还在出大太阳,现在就下雨了,可能等一下会有彩虹。雨停了我们出去逛逛好吗?”
陆沉吃饭很快,大概是在军营里养成的习惯,又或者因为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吃过饭了。不过眨眼,希笙的荷包蛋还没吃完,话也没说上几句。陆沉的碗就空了。
“雨停了我们……”
“雨停了你就走吧。”陆沉用手背擦了擦嘴,即使狼狈也隐约能从他的举手投足里看到贵气闲适,是久站高位,又或者是天生的优雅气质。这是怎么也无法磨灭的矜贵。
“我……”话说了一半,希笙闭上了嘴,她决定不再和他浪费口舌。
“什么?”陆沉没有听到她的下文,又问道。
“你还要吗?锅里还有一点儿。”
“司机雨停了就过来,他会把你送到学校。”
“学校放假了,不能住宿舍。”希笙老神在在地说道。
陆沉:“那就回家。”
“家门钥匙不见了。”
“你弟弟……”
“他高考完才回家。”
陆沉听着她小口吃面条的声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围终于安静下来了,希笙很怕陆沉说出“那先去你弟弟那里拿钥匙”这样的话来。她还没想到怎么反驳这个提议。好在陆沉没有再开口。
陆沉不是没想到,只是他忽略了自己伤痕累累的内心深处眷恋这樱花香的私心,觉得她这颠三倒四的理由说得很有道理。此刻听着屋外的雨声,闻着淡淡的樱花香,感受她在身边的温度,胃里暖暖的,于是即使深陷黑暗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安了。
“我去洗碗,”希笙收拾着碗筷,声音轻柔:“我的行李箱在你的房间,你不要锁门。”
她走远了,带走了一片光亮和花香,周围又被黑暗拢住,陆沉烦躁地推动轮椅,来到窗边,拿起地上的酒灌了一口,迷醉的酒精让他安心了一点。
希笙洗好碗擦手的时候,门铃响了。
“你好?”希笙疑惑地看着门外缩着身子一脸视死如归的男人。
男人吃惊地抬起头,愣了一下手忙脚乱站好:“你你你好,你是……希小姐?”
希笙点点头,微笑道:“是陈医生吗?快请进。”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你知道我?”
希笙:“谢先生也跟我说了。”
“那就好,终于不用被酒瓶砸了。”
希笙:“每次都会被……”
陈医生点点头:“你没事吧?”
希笙笑了下:“那我运气很好,我进来的时候他在房间里。”
“可能他以为是家人过来了,因为我约的时间都是固定的。”
希笙:“那,那他的眼睛和腿……”
“哦,是这样的,”陈医生从包里拿出消毒液喷在手上消毒:“我负责医治陆先生的眼睛。他的眼睛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坚持每天换药就可以了。”
“真的?”希笙满脸惊喜,那笑直让人晃了晃神。
“啊,对对对。”陈医生胡乱点点头。
“那他的腿,您了解到什么情况吗?”
陈医生:“听说不太好。”陈医生砸吧着嘴摇了摇头:“做手术的话,要么能站起来,要么就永远站不起来了。但是即使是手术成功,也需要陆先生度过艰难的康复期才可以。”
“是不是,很痛苦?”
“那当然,有患者直痛晕过去的。”
“这样啊……”一颗心变得沉沉的,希笙垂下眼眸。
“不知道希小姐和陆先生是什么关系啊?”陈医生笑着问道。
希笙抬起眼,眉眼弯弯,眼里亮晶晶的:“哥哥,他是我哥哥。”
陈医生:“哥哥?是远房亲戚?”
希笙没有应声,只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医生这边上楼。”
陈医生看她不愿多说,忙止住话头摆摆手:“谢先生交代了,没有特殊情况,不能上楼的,您带陆先生坐电梯下来就好了。”
“那,那请您稍等。”希笙递过去一杯水,转身上楼。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噔噔蹬”跑下来:“陈医生,能不能借我几个创可贴啊?”
“当然可以。”陈医生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盒:“受伤了吗?”
希笙笑着摇摇头,上楼去了。
陈医生盯着希笙的背影,突然想起等一下要见的冷面阎王,又犯起了愁。
希笙照例敲了敲门:“陆先生,陈医生来了。”
陆沉打开门,拇指轻轻动了动:“我知道了,你在上面等我。”
“啊?”希笙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哦”了声。
“不要下来。”陆沉的嗓音越发低沉沙哑。
希笙抠着手指:“知道了。”
陆沉慢却稳地摸索着去坐电梯,寂寥的身影渐渐没在黑暗的楼道里。
“叮”,电梯门打开,里面的灯光跑出来,希笙隐约看到他的侧脸。眉眼被头发和绷带遮住,高挺的鼻梁下是苍白的薄唇。虽然胡子拉碴但还是能看到线条明朗的下巴,脖颈长而精致,喉结微微凸起,带着颓靡的性感。
希笙忍不住叫道:“陆先生!”
陆沉伸手按住电梯。
过了一会儿,希笙才想起他没有应声分明在安静地等她的话。她突然有些难过,如果不是这样,他大概是一个耐心又温柔的男人。
他就这么静静地等她,可希笙也不知道自己叫住他做什么。
“那个,我晚上不在这个房间睡吧。”刚问完,希笙就想打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两个人睡同一间房吗?!
陆沉道:“还有别的房间,大可不必。”说完他就坐电梯下去了。
希笙:生无可恋.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