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忆苦思甜”的形式有三种:一是开会,有贫下中农代表回忆过去受地主的压迫和剥削;二是座谈,一般是家庭形式,若孩子们不听话了,家长便召集他们围在一起讲过去受的苦,激励孩子们听党的话,好好学习、做人;三是吃忆苦思甜饭。
当时这一切对提高人们的阶级觉悟,热爱新社会起着一定的作用。
苏老二吃“忆苦思甜”饭的地点就在村南“红薯母池”里,那是一片每年培育红薯苗的温床。
夏天的一天,康大功派人在“红薯母池”里搭好了两个锅台,架上两口“将军帽儿”锅,添水,烧火。
凡上午去地干活的人,回来都捎一把最新鲜的红薯叶儿,数量是够自己一家人吃。回来后有专人洗一下,用手撕成恰到好处,然后下到已经烧滚的锅内,撒上把盐,待煮熟,每人盛一碗放面前。这时,先有公社干部讲话;然后有康大功讲话;接下来有贫下中农代表讲话;紧接着就呼口号:“不忘昔日苦,牢记今日甜”之类;最后有薛老喜喊:“预备,喝”。
这时,人们都饥的不得了了,都“呼噜呼噜”喝个净光。那气氛很严肃,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那天,我和康素贞、苏老二、二骡子在一起。我们把红薯母池的隔墙作为桌子,把盛的满满的红薯叶儿菜汤一人一碗放在低矮的土墙上,跪着、爬着、坐着,守护着自己那碗菜汤。
我们的次序是:我,苏老二,二骡子,康素贞。
那天,公社来的还是那个曹姓书记,他讲话时二骡子一直抬头看着他,聚精会神的样子。
苏老二象课堂上一样听不进去,在做小动作,他用指头在那矮墙上抠来抠去,一会儿抠一个大土块儿朝着我扔来;一会儿又抠一个小土块儿朝着康素贞扔去,他朝康素贞扔第二块儿小土块儿时,因为用力不够,那小土块儿正好落在二骡子的碗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就架在那一团红薯叶儿的上面。
那时,奇迹出现了。我们这里的土有一大部分是有红色素的。尤其是那块土坷垃,在那绿的可爱的红薯叶子上被水一浸,那颜色红的和煮熟的猪肉丝儿颜色没有任何区别,再加上那土块儿的纹理和肉丝一样整齐,真是一碗上等的“绿叶煮猪肉”,那色、形是人工无法做成的。
·······
好不容易等到薛老喜发话:“预备,喝”!
现场一片“呼噜呼噜”的喝菜汤声,谁比谁喝的都欢势。我看见二骡子看着自己的碗发愣,自问:“今儿这忆苦思甜饭还有肉”?
片刻,他大概坚定了那就是一块儿肉了,他张开大嘴一口吞下,猛的使劲嚼起来。
“啊呸,啊呸……”,那土块对口腔里的牙齿和味蕾是有极大、极迅速地刺击性的,他的声音大的立刻把已经走远的曹书记招了回来。
“咋了?你是嫌这饭赖?谁家这出身于剥削阶级家庭的娃子?给我带走”!曹书记对康大功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