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倾城便听到了四姨娘暴毙的消息。这是她意料中事,比起红袖与添香的惊讶,她只笑了笑,不痛不痒道:“真是飞来横祸。”
安若水来找沈倾城时,她已没了那端庄的模样,发髻和衣服都是乱的,手脚也很冰凉。沈倾城让丫鬟们全部退下,只她们在东来阁里。她给安若水倒了杯热茶,淡淡道:“暖暖身子吧。”
安若水精神恍恍惚惚的,抱着她就哭了。
沈倾城轻声道:“早知你如此痛苦,我就不该一时口快帮了倒忙。”
“不!”安若水摇头哭道,“自太后令我进宫起,我便有了这个打算,下不了手罢了。你说的对,我若还犹豫下去,只怕等我进宫了还没下手。到时,只是苦了我母亲。虽然府里都以为是我爹爹赐死了四姨娘,但也知道与我脱不了干系,心照不宣而已!”
沈倾城道:“杀鸡儆猴。想必这府里,连你爹爹都要礼让你母亲几分。这样也好,既然没了情分,畏惧也无妨。”她悠悠叹了一声道:“姐姐,你可想好了,在那吃人的宫中,心慈手软可讨不了半点便宜。”
安若水已止住了哭声,只细细拭去泪水,道:“我明白。”说罢抓着沈倾城的双肩,语重心长道:“妹妹,我不怕告诉你。这宫我是要进的,这宠我也是要争的。只是,我并非为了太后,而是为了皇上!”
沈倾城皱眉看她,“此话怎讲?莫不是姐姐早已对那皇上芳心暗许?”
安若水双颊绯红,爱慕之情溢于言表,道:“他或许早已忘了我我,可我却是仍记得他。我十岁时,祖父尚在,他来府里为我祖父贺寿……”
她的眼神已经飘远,俨然忆起了那个时候,初见风南瑾之时。
“孙小姐,跑慢些!”
“孙小姐,等等我啊!”
“小心啊!”
老妈子惊呼间,只听得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小小的身影流窜在翠绿欲滴的竹林里。安若水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你抓不到我!抓不到我!”语气里颇有几分得意。
老妈子道:“我的好小姐,快些出来吧,里头有蛇呢!”
竹林里有人探出头来,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戴着赤金缨珞长命锁,一笑便露出细细的白牙来,让人着实心疼。她朝老妈子吐了吐舌头,眼珠子一转,旋身跑向一旁的桂花树下,手脚并用就开始往上爬。
老妈子惊出一身冷汗,举着双手对着安若水,急道:“不可!孙小姐,万万不可!”
安若水得意昂首,脚下用力一蹬,晃起树干来,桂花便纷纷飞了起来。
“蕙儿,怎么这般调皮!”听是祖父的声音,她转过身来,看着树下。
祖父身旁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哥哥,穿着紫色团龙密纹锦袍,头戴紫金簪冠,玉身长立,面容俊秀。他负手而立,浑身散发着摄人的气势来。
安若水内心暗暗吃惊,脸上已是火辣辣,忙低下头去。一个晃神竟踩了空,掉了下来!她不由大为惊恐,紧张得闭了双眼。
哪知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安若水的额上一冷一热,却是谁的呼吸。她半睁开眼睛,那张令她心乱的脸就撞进了她的眼里。原来,她竟然落在了那大哥哥的怀里!
“皇上!”祖父惊呼一声道,见他没有受伤才稍稍放下心来。看安若水还痴痴地望着他的脸,便道:“蕙儿,还不快下来!”
安若水急急跳了下来,跪地道:“安若水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心里却是不停地打着鼓:他是皇上!原来他是皇上!是心悸还是欣喜,她已不知。
便是这一眼,让安若水心中下了决定,一定要进宫来!
沈倾城看着沉浸在幸福回忆里的安若水,却只觉得她可怜。爱慕谁不好,竟然爱上这世间最无法专情对她的人。
安若水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逐渐落寞了下来,叹道:“自古君王多薄情,后宫里多少如花的妃嫔孤独终老,见不得皇上一面。”
沈倾城徐徐道:“我却是只想孤独终老。这样,我助你恩宠不断,你保我生命无忧,如何?”
安若水呆呆地看着她,似乎在琢磨她此话的可信度。良久,重重地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