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宝慈殿的日子里,沈倾城一心避宠,从未想过去了解自己来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王朝,什么样的天下。
穿越过来也已有四月之久了,沈倾城竟然还对身处的环境一无所知。宛清曾好几次向沈倾城提起大倾的历史、现状,可她总是点点头就敷衍过去了。
宛清知道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只得将一切了解清楚,藏在心里,待哪日沈倾城问起,再事无巨细全部托盘而出。
沈倾城不清楚,可有一个人,最是清楚不过,那便是历经两朝、伺候着风南瑾长大的陈林。
此时的他就坐在风南瑾的銮驾里。
作为奴才,原本不管身居何等品级,在皇上面前,都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皇上出行,跟在銮驾旁已是莫大的荣幸,更遑论能和皇上共乘。
可风南瑾却却道:“亚父,你年事已高,就坐着吧。”
在私底下,风南瑾总是唤他“亚父”,以感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做奴才的,能得万人之上的主子尊重至此,陈林真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但他还不能死啊,他苟延残喘至今,就是还没能看见皇上,掌实权。
风南瑾一路走的有多辛苦,怕是只有从小伺候他的陈公公明白。前朝后宫,他从孤身一人到现在掌半朝实力,不过三年而已。可安太后掌权太久,久到前朝后宫遍布她的实力。
这一次,他们孤掷一注。不成功,便成仁。
队伍已离了开封三日,车外风景如画,陈林却无心欣赏。只静坐着,擎着茶壶倒水的手微颤,竟是心猿意马,也心惊肉跳、如坐针毡。
忽闻车外呵斥声传来,之后便是刀剑相向的打斗声。
这是发生何事?莫不是自己太过于心慌而出现的幻听?
陈林侧耳细细一听,继而猛地撩起帘子,就见数米开外,百个浑身黑衣的蒙面人与皇家的红衣禁卫军打成一团。他身子一僵,双手不禁握拳,也抑制不住颤抖,他转头,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皇上,这时辰并未到!”
风南瑾早卸了那繁琐笨重的龙袍,只着一身玄色劲装。听得陈林的话,缓缓睁开双目,仿佛窗外的刀光剑影与自己无关,气定神闲道:“那便当时辰提前了,一切照计划罢。”
陈林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得话来。终是一个轻不可闻地叹息声,从座位底下翻开一个包裹来,递给了风南瑾。待他接过,他直直跪下,伏地道:“皇上,此行奴才不在左右伺候,请万事保重!”
二十三年,陈林不在皇上的日子屈指可数。
此刻他带着官帽,官帽外冒出几缕发白的碎发,佝偻的背,瘦小的身,已然是半身子进棺材的老人了。
风南瑾亦有些动容,扶起陈林道:“亚父,朕自会小心,你也保重。”
陈林的双眼凹陷,眼底晶亮,便忙低头不着痕迹地拭去,恭敬地回道:“奴才遵旨。”
帷裳掀起,风南瑾长身而立。
龙吟声起,长剑出鞘,他衣袂飘飘,嘴角轻扬,口中却道:“来人,保护太后!”
说不出地意气风发。
“臣遵旨!”
不知从哪方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回答,几日前还深陷牢狱之灾的毅仁大将军乔建兴打马而来,在太后的凤驾旁拉住缰绳。胯下宝马嘶鸣,只打了个响鼻,倒也安分了下来,身后的侍卫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太后的凤驾和皇上的銮驾硬生生地隔开了几里。
“发生何事?”安太后沉声问道。
乔建兴颔首回道:“太后莫慌,不过是些流寇。臣奉旨在此保护太后。”
“哦。”帷裳内太后轻答一字,红唇渐渐勾起,“那就有劳了,乔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