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思瑞殿却灯火不明,整个宫殿都处于黑暗之中。若非周遭的御林军仍有条不紊地巡逻,任是谁看到这样的场景,皆以为这思瑞殿遭刺客了。
御前侍卫钟灵秀目光如炬,手持青釭剑,就站在思瑞殿的门口。他的对面是六尚唯一的杨尚宫,正带着尚宫局的典侍、掌事,手捧灯油等物,候在一旁等着陈公公传唤,为思瑞殿掌灯。
思瑞殿此前倒也不是没有掌灯的时候,可仅有一次,那便是一年前肖贵妃薨时。那夜的思瑞殿便是这般灯火未明。
可令众人不解的是,今朝并未发生什么大事。皇上不掌灯,是为哪般?
陈林缓缓地步上御路踏道,众人揖礼:“见过陈阿公。”
从典侍手里接过灯油和火折子,陈林慈眉善目,只笑道:“都下去吧,有咱家伺候着就行了。”
“是。”
众人退下,陈林踏进了黑暗的思瑞殿。
思瑞殿无灯无火,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洞般,将人吞噬了进去,困在了此处。
陈林吹着了火折子,将加了灯油的盏盏煤灯点亮。火光“腾”地一声,窜了起来,也亮了这思瑞殿。
亮光渐渐蔓延,照亮了窗前那位站立的人影。
而另一边,沈倾城心急如焚,是坐立难安。太后来势冲冲,皇上似乎也不甘示弱。这两人,分明把自己当做了权势攀比的东西。
混账!
“良娣,”宛清端了碗消暑的冰糖水走了进来,“今日之事,奴婢已听红袖说起。不知良娣,可有良策破解?”
沈倾城苦笑一声,“这两人分明不愿我独善其身,怕是我越是躲,越是躲不开。”
“既是如此,良娣越早抉择越好。”银碗上桌,闷地一声,仿佛要一锤定音般。
这银碗,是严丝雨在她受封良娣时,贺她晋升之喜的。
沈倾城抬眼看着宛清,一双杏眼里是宛清看不清也看不懂的深邃。
“去兰幽殿。”
说来可笑,这后宫之中,沈倾城能依仗的,却是当初与她势不两立的严丝雨。
左右皆被退去,严丝雨身着缕金挑线纱裙,慵懒地斜躺在榻上,沈倾城端坐在桌前,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扑鼻,唇齿留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
“有事求我?”严丝雨开口问道,是很笃定的语气。
“嗯。”沈倾城点头,“有事求你。”
严丝雨眼神冷冽,注视着她道:“欺君之罪,我凭什么帮你。”
沈倾城低头,莞尔一笑,“我找不到别人可以帮我,所以只能找你了。”
“哼。”严丝雨冷笑一声,“倩芳院里你就事事让我难堪,进宫来还处处压我风头。”
沈倾城依旧笑如春风,“是我的错。”
严丝雨拳拳打在棉花上,满肚子的气就是没地方发泄。恼怒地一环胸,恶狠狠道:“想知道什么,想让我干什么,说吧,说完快快离开!”
沈倾城收起笑容,正色道:“太后与皇上一向这般莫可名状吗?”
严丝雨恨恨道:“太后不论在前朝还是后宫,从未给与皇上好脸色。可到底从未像今天这般,若不是皇上再三叮嘱我万不可与太后起冲突,我非让人、让人……”
在大倾,太后掌实权,万万人之上。皇上尚无法奈她何,严丝雨一后宫妃嫔,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在能信任的人面前,逞一时口舌之快。
沈倾城却听到了重点,原来后宫妃嫔无一人在皇上和太后剑拔弩张间,搭上一句话,竟是皇上的吩咐。
可为何要这样,皇上说不得的话,让后宫妃嫔说出来,不是更好吗?顶多治她一个,口无遮拦之罪罢了。
既然皇上无意让后宫介入他和太后之间,那让沈倾城卷入其中,又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