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城走近牢房,蹲了下来,由衷地唤了一声:“爹。”到底血溶于水,她的鼻头竟然有些泛酸。
乔建兴端坐着,听到声音后睁开了双眼,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又合上了眼眸:“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在下并不认识你。”
怎么会不认识?眼前的那位姑娘,有着一双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十年前,他亲手将她抱上马车,送到了另一个家庭里。她便用这双眼眸看他,一声不吭。
意料之中的答案,沈倾城莞尔一笑,“对也好,错也罢,小女子今日来,是有一事要提醒您。能请您,移步至此吗?”嫩白的手掌向上,细长的手指指着前方。
乔建兴仍旧一动不动,甚至是连双眼都未睁开。他道:“姑娘,在下一生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若有事,便直说吧。”
倒也是,铁血铮铮的汉子。
沈倾城临时换了主意,她道:“将军傲骨,小女子佩服。不知将军,可曾听说过浣衣局?”
乔建兴一怔,睁开眼来。
沈倾城继续道:“前些日子,小女子有幸,进了这浣衣局。小女子去过只一次,却也是再不想踏足那个地方。将军可知为什么?”乔建兴握起了拳头,沈倾城自当看不见:“浣衣局破旧荒凉,又处在宫墙边上,那是皇上也管不着的地。因而,那里的管事,就成了主。而犯事被关押的女眷,则是最底层的,贱奴。”
“够了!”乔建兴怒目道。
“任凭贱奴做的怎样好,只要是主子看不顺眼,照样没有好果子吃。任是里头的人,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救世主的出现。说起来,将军犯下谋逆之罪,府中的女眷,可是关押在浣衣局?”
“我说够了!”乔建兴吼道,“不要再说了!”
“将军不想救出她们吗?”沈倾城对于他的愤怒,毫不在意。通过柱子间的空隙,她将手伸进牢房内,用身子严实地挡着。她扫开铺在地上的枯草,一笔一划地写下几个字,边小声道:“为了你的铮铮铁骨,放任妻女备受欺凌,这样的坚持,有意义吗?”用枯草盖住了地上的字,沈倾城拍掉手上的污垢,起身道:“小女子不宜在此地久留,告辞。”说罢转身就走。
安若熙朝乔建兴微微颔首,也跟着沈倾城走了。
待他们走后,乔建兴的一双眼睛就盯着沈倾城用枯草掩住的地方。她在那里,好像写了什么。
他站了起来,推开枯草,地面上的字便显现了出来:良禽。
什么意思?
“吃饭了!”
还未来得及细细思考,乔建兴就听得狱卒来派饭了。急急地将地上的字抹掉,一张白纸却被翻了出来,他快速塞到怀里,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良禽择木而栖。她想告诉他的,是这句话吗?于他如今的状况,又有何意义?
莫名其妙犯上了谋逆一罪,下狱之后,只皇上来探过他一次,软软儒儒地说了一些自己登位之后的艰辛。他义愤填膺地训了他几句,皇上愤怒离去。再来,便是兵部尚书上官逊。上官逊是他的同窗,悄悄来探,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太后对他的好。自此,再也没有人管过他的死活。
无人提审,无人探望。
她此番前来,到底想干什么?那张纸,又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