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柱困霜鬟 雷泽砂中援道侣 蓝田餐玉实 灵空天际见真人
妙一夫人率领长幼两辈同门以及太元洞内各仙宾,齐出后洞,迎接怪叫花穷神凌浑、白发龙女崔五姑代约请来的几位仙人,刚到伫云亭前,便见东南天际有一朵彩云缓缓移动。青囊仙子华瑶崧和白云大师等人正说笑间,彩云倏地加急,冉冉驶来,晃眼便到了伫云亭上空。刚看出内中簇拥着几个美艳绝伦的仙女,妙一夫人待要飞身迎上前去,忽自云中飞射下两道金光。现身一看,正是西藏派教主凌浑、崔五姑夫妻二人,一落地,崔五姑首先朝妙一夫人举手为礼,笑道:“我为齐道友代约了几位嘉宾,只说事出意外,不料诸位道友竟早前知了。”说时,彩云也已飞坠,现出全身。
众人见来客共是男女七人,只有一个年约十四五的道童生相奇古,余者都是道骨仙风,丰神绝世。内中一个身着藕荷色罗衫,腰系丝绦,肩披翠绿色娑罗云肩,罗袜朱履,手执拂尘,年约二十三四的少妇,和另一个身着薄如蝉翼的轻纱,胸挂金圈,腰围粉红色莲花短裙,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雪肤花貌,秀丽入骨,尤为个中翘楚。下余还有三个少女,一般浅黄宫装,各用一把朱竹为柄,紫玉为头的长柄鸭嘴花锄,挑着一个形式古雅的六角浅底的花篮,扛在玉肩之上,云鬓风鬟,仙姿绰约,都是万般美艳,年纪也差不多。男的除道童外,还有一个羽衣星冠的中年道者,在同来诸人中年纪虽长,却与三个肩挑花篮的少女在一起,随在后面,好似辈分尚在道童之后。
妙一夫人等因是初见,连忙迎上,正要请问姓名法号,凌浑笑道:“贤主嘉宾,均不在少数,请至仙府再行礼叙吧。”妙一夫人便向来客施礼,延请入洞。双方略致谦词,由白云大师前导,妙一夫人等陪客同行,众门人后面尾随同入。到了太元洞中,仍由凌浑夫妇代双方通名引见。宾主重又礼叙,互致敬慕,分别落座。
原来这七位仙宾俱是东海尽头,落漈过去,高接天界的海上神山天蓬山绝顶灵峤宫中主者赤杖真人门下两辈弟子。为首三人,那虎面豹头、金发紫眉、金睛重瞳的道童,乃真人嫡传弟子赤杖仙童阮纠。那穿藕荷罗衫的少妇,名叫甘碧梧。那身着白蝉翼纱的名叫丁嫦,那三个挑花篮的少女,一名陈文玑,一名管青衣,一名赵蕙,乃甘、丁二女仙的弟子。那中年道者,名叫尹松云,反是阮纠的弟子。赤杖真人在唐时已经得道,成了散仙。自经过道家四九重劫以后,便在天蓬山绝顶建立仙府,率领两辈弟子隐居清修,度那仙山长生岁月,不曾再履尘世。那灵峤仙府地居极海穷边,中隔十万里流沙落漈,高几上接灵空天界。自顶万四千丈以下,山阳满是火山,终岁烟雾弥漫,烈焰飞扬,熔石流金,炎威如炽,人不能近。山阴又是亘古不消的万丈冰雪,寒威酷烈,罡风四起。两面都是寸草不生。要越过这些寒冰烈火之区,上升三万七千丈,冲过七层云带,始能渐入佳境,到那四季长春,美景无边的仙山胜地。真人师徒又不喜与外人交往,所以仙凡足迹俱不能到。凌、崔二人起初并不相识,说起认识,那还是在新近。
原来白发龙女崔五姑偶往东海采药,忽在海滨发现一个鱼面人身的怪物,在海边沙窟之内奸淫妇女。那怪物口吐人言,并会妖法,身边还带有一根鸟羽。用禁法一拷问,才知是翼道人耿鲲的爱徒,背师远出为恶,已非一次。怪物看出五姑神色不善,那根充作求救信符的鸟羽没有用上,便被擒住。为求活命,又想引崔五姑去会乃师,自投罗网,便说天蓬山阳,丙火真精凝成的至宝雷泽神砂,近已出现,日夜发出奇光,照耀极海。其师为报三仙相助天狐宝相夫人伤他之仇,意欲采炼此宝,日后前往峨眉,将全山烧化,以报前仇。业已去了多日,尚未回转。并把取宝之法告知,以求免死。五姑知他心存叵测,淫恶穷凶,问完前情,便即诛戮。耿鲲妖法通神,又擅玄功变化,胁生双翼,来去如风,本就厉害。若将这前古纯阳真火蕴结孕育的奇珍得去,愈发助长凶焰。反正无事,立照怪物所说途向赶去。
以五姑的法力,还飞行了一天多才到。天蓬山远望,本就是愁云低幕,烟雾弥漫,天水相接,终古一片混茫,轻易看不出山的全貌。这时赶去一看,老远便见两根大火柱,矗立天际黑烟之中。因是烟雾浓烈,黑压压,仿佛天与海上下合成一体。但那火柱却是颜色鲜明已极,海上万重惊涛全被幻成异彩。五姑炼就一双慧眼,大敌当前,更是留心。初看以为火山爆发。等稍飞近,定睛细看,不特那火柱似有人在主持,并还杂有妖邪之气,不是山上原有烟雾,暗忖:“自己虽然得道多年,但此山从未到过。以前只听师长提起,说山在东极,相隔三仙所居东海还有十几万里。
终年为火云烟雾笼罩,高出天汉。中有罡风、冰雪、烈火之灾,山又不产生物,仙凡足迹皆所不至。偶有好奇的修士前往,意欲攀升绝顶,上去两三万丈,便看出无甚意思,以为再到顶上也不过如此,又不能久耐罡风、冰雪、烈火的凶威,全都未尽而返。除已成道的金仙,不知有人去过没有。近数百年间,各岛洞散仙修士,谁也不知此山到底多高,山顶是否险阻更多,有甚景物在上。似此凶险僻远之区,断定本来不会有人,定是神砂发现,启人觊觎,都想来此收取,据为己有。耿鲲也是其中之一,因而争斗起来。只是这样猛恶的神火困在其内,竟能禁受,此人法力也自不小。”
这时五姑相隔当地还有好几百里,因觉对方是个劲敌,只知有人被妖法困在火柱以内,被困人不知是何路数。若是翼道人耿鲲,自信还能抵御,若是别人,却不知深浅。忘约凌浑同来,人单势孤,恐有闪失,老远便把身形隐去,隐蔽遁光,加急飞行。正在查看火中人的邪正,飞行迅速,不觉快到。猛一眼看出烈焰之中裹住两幢彩云,知是玄门有道之士。同时又看出火柱前面有一胁生双翼的妖人,手持一剑,正在行法,加增火势。分明有两个同道中人为妖邪所困。眼看危急,惺惺相借,不禁起了疾恶同仇之感,立时加急赶去。也是五姑该当得此异宝,为他年夫妻抵御四九重劫之用。自觉大敌当前,救人心切,不知妖人有无余党,意欲一举成功。只把火柱当做耿鲲自炼纯阳之火,未怎顾忌,一直隐身前进,下手异常神速。事后才知临事疏忽,没有认清,所收竟是那极厉害的雷泽神砂,吃了一惊,宝物已经得手了。
这一面,耿鲲又是素来骄横,以为穷边极海,敌人绝无后援,足可任意横行。哪知崔五姑突然隐身飞来,一到,先将自己多年苦功采取五岳轻云炼就的锦云兜放出,化为千百丈五色云幕,罩向两根火柱之上。同时取出七宝紫晶瓶往外一甩,立有一道紫金色光芒射向烟云之中。妖火已被烟云裹住,金光又将烟云吸住,直似长鲸吸水一般,嗖嗖两声,晃眼收尽。翼道人耿鲲正在一意施为,戟指怒喝火中所困敌人:“速急降顺,免得骨化魂销!”猛觉彩云、金光相次飞射,知来了敌人,还没想到势子如此神速。因人未见,怒吼一声,朝金光来处将手一指,飞出一道赤红色的光华,如飞上前。忽听声音有异,回头一看,两根火柱齐化乌有,火中敌人已纷纷施展法宝,夹攻而来。同时崔五姑也已现身,一面放出飞剑,将那赤红色光华敌住,大喝:“扁毛妖孽,擅敢欺压良善!我绝不似东海三仙心软,叫你今日死无葬身之地!”随说,手扬处,太乙神雷雷火金光似雹雨一般迎面打去。
耿鲲见敌人一现身,便将自己运用五行禁制,并将自己连日所收雷泽神砂所化的火柱收去,知道厉害,心气已馁。又见雷火猛烈,原困两敌人的法宝威力又非寻常之比,不由又惊又急,怒火中烧,把心一横,厉啸一声,振翼飞起。到了空中,略一展动,翅尖上即飞射出千万点火星红光,满空飞舞,聚而不散。一面抵敌雷火和飞剑宝光,一面准备施展玄功变化,拼个死活。哪知崔五姑早已防到,暗将三支金刚神火箭取出。这里耿鲲未及施为,猛瞥见三支火箭由满天火星光霞中直射过来。知道此箭专伤敌人元神,只要射上,至少耗去两三百年功力。再如三箭连中,更无幸理。尤厉害的是,此宝与敌人心灵相通,得隙即入,由心运用,最难抵御。自料再延下去,凶多吉少,急切间又无计可施。只得自断三根主翎,化为替身,抵挡三箭。倏地施展玄功,化为一片彗星般的火云,横空逝去,其疾如电,瞬息已杳。
崔五姑知他飞遁神速,追赶不上。见那三个化身已有两个为火箭所伤,化为红烟飞散,知是鸟羽所化。忙将三箭招回,收下一看,那鸟羽足有三尺来长,钢翎细密,隐泛异彩。不舍毁却,便即行法禁制,免被妖人收转。刚刚停当,被困两人已飞身赶来相谢。崔五姑见来人乃是两个少女,俱都仪态万方,清丽出尘。一望而知是两个瑶宫仙侣,忙含笑还礼,互相落下。
正要通名问讯,忽见一朵彩云自空飞坠,倏地现出一个美丽少妇、一个少女。见面便同声礼谢道:“愚姊妹连日随侍家师赤杖真人,采取灵药苑的各种灵药以及小蓝田玉实,供炼灵丹,以为救度海内外有根行的散仙之用。不料小徒无知,偶然游戏,拨云下视,发现妖人在此取雷泽砂。此宝每七百九十年由本山火口内涌出一次,宫中原有,本可不去睬他。只因妖人心贪骄横,目中无人,意欲穷探火源,竭泽而渔。小徒恐他毁损本山奇景,泄了地肺灵气,一时轻举妄动,下来阻止,不料法力有限,反吃困住。愚姊妹和诸同门又当火候吃紧之际,无暇分身。眼看危急,多蒙道友仗义相救。家师隐居避地,已逾千年,各方道友均少往还,道友也许尚未深悉。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家师所居灵峤宫,就在此山顶上,请到上面一叙如何?”
五姑虽不知对方来历,一听这等说法,又见来人神情风度,知是天仙一类人物,奇缘遇合,心中大喜。因见对方师徒似在憎嫌山脚下的硝烟火气,匆匆略为谦谢,便即起身。行时,二女笑道:“此山高接灵空,中隔七层云带。嘉宾远来,尚是首次,待愚姊妹献丑,同以片云接驾吧。”随说,少妇罗袂微扬,便由袖口内飘坠一朵彩云,晃眼便散布开来。崔五姑知道中途罡风猛烈,主人谦虚,故意如此说法,便随四女飞身其上,同往顶上升去。飞出万丈以上,罡风越来越厉。四女见五姑通如未觉,也颇钦服。少妇笑道:“此山罡风,实是惹厌,愚姊妹不愿下山,也是为此。”随手指处,脚底彩云便反卷上来,将五人一齐包没。眼望云外,黑风潮涌,冰雪蔽空。但云中通没一点感觉,飞行更是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