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是我睁眼听到的第一句话。
我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身上没有一点点力气,整个人就是放松状态,像一摊烂泥一样自由伸展。
眼前的主治医生让我觉得很是厌烦,但是我说不出一句话,甚至连动一下都是一种奢侈。头顶上的大灯亮的刺眼,我连闭上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感觉自己的眼睛就要被晒干了一样。
这个人是劫匪?绑架案?我心里想了很多种答案,结局都不太好,不过我这个样子,就算死了也没什么感觉吧。浑身赤裸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尤其是面前还有一个戴着口罩,穿着大白褂的诡异男人,看不清楚他的年龄,不过他也算“正常”,在我身上盖了一块白布,我“眼巴巴”的看着他,他无动于衷,在那里始终只有一句话。
其实你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我心里想着要是能动就好了,至少我可以起来给他两个大嘴巴子,好过他在这里一直诅咒我。没有时间概念的我是痛苦的,如果他能和我说一些别的之类的事情我多少还可以打发一下无聊,唉,不过我至少可以确定这个家伙对我没有“性趣”,他也不算是绑架犯之类的人物。
他终于走了。我忘记他称呼我什么了,模糊,不过是一个让我觉得恶心的称呼,他把白布盖在我的头上,好了,我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我感觉自己被推进了一个箱子,身边有轻轻的东西,和棉花一样的感觉,在我身体周围摩擦。我感觉自己好像能“动”了,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抬起一条腿,这箱子的空间太小了,简直和棺材一样,一点儿也不吉利。我想求救,不过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等待着缓冲体力,我的眼皮终于有力气闭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闭眼了,闭上后的舒服感,我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很久没有睡眠的人突然闭眼一样的感觉,整个身体突然落空了一样。我很困。
我要睡觉了。
逃跑什么的,以后再说吧。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
我做了一个梦。
下着雨,倒是不大,我没有带伞。浑身湿透了,加上高跟鞋如此别扭,跑步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一辆黑色的车在我旁边停了下来,他貌似跟着我跟了好久,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戴着眼镜,一副知识分子的样子,如果不是他脖子下面的纹身露出来一点儿,他很多天没有刮胡子了,也可能很多天没有睡觉的样子,很沧桑。我应该是认识他的,我在赌气,没有上车,他也没有说话,一路跟着我,只是雨越来越大了。老天也没有帮我的意思,我竟这一路自己走了回去,那个男人也没有给我一句话的台阶下。算了,不管了。我住的屋子在六楼,爬楼梯的过程,我崴脚了,那个男人如影如随,他至少还是有脑子跟着我的,他看我崴了脚,赶忙上去扶我,不过我不领情。推开他,咬着牙一瘸一拐上去了,我这会儿在心里咒骂的不止有他了,包括我自己这个蠢脑袋,我为什么要在六楼租房子。这么高,后面还跟着一个让我越来越烦躁的家伙。
我没有找到钥匙,我穿的是牛仔裤,蓝色破洞衣,浑身湿透了已经,很麻烦的感觉。
感觉我应该是一个叛逆少女。
身上的兜兜翻遍了,也没有,那个男人轻车熟路的掏出来钥匙,开门,扶我进去,我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大眼瞪小眼,他也没有动静,你该走了。我忍无可忍的用手指着门口说。他走到门口就在我以为他要走了的时候,他把门关上了,他说,把那个交出来。
我不知道。
你走。
要不然我就报警了。我掏出来手机,不过它进水的程度来看,应该没有太大希望了。
他盯着我,没有说话。
很无赖的坐在沙发上。
我没有那个东西。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到。
事实上我的确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我只知道自己现在很烦他,感觉越来越糟糕。
随你吧,屋子里就这些东西,你自己随便找。
我说完话,就去卧室换衣服了。顺便把门锁上了。我听到他在外面翻箱倒柜的声音,突然有种很难过的感觉,像是被很信任的人背叛了一样,呸,不对,我把这个想法甩了出去。
我换好了衣服,开始纠结要不要出去。过了一会,他敲门了。
我开门,他说。卧室没有看。
随便你。我侧开身子,让他进来,自己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他无功而返。
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我相信你。
他是这么说的。
我开始笑,感觉这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
他开始跟我絮絮叨叨解释,我大意是懂了,是一份出生证明,他的证明,他是我哥。但不是亲生的,现在的问题是,他需要这份证明,其实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尤其是一个叛逆少女来说。
看着他一个大男人窝窝囊囊的样子。
我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他解释了半天,口干舌燥了吧,他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向来是只喝热水的,他替我倒了一杯,让我很是吃惊,我没有主动去接,不仅因为水是凉的,我看到了里面有白色雾状液体。
他嘴里叨叨着对不起。
然后一把捏住我的嘴,灌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最后能听到的声音只有这三个字。
我醒了。
我想我知道这位戴口罩的男士是谁了。
我现在,我还算是活着吗?
我迷茫了。
过了许久。
他又来了。
他摘下了口罩,头套,一头白发,看来他已经老了,虽然还能辨认出是他这个人。
他嘴里念叨着对不起。
他请求我放过他。
自言自语,莫名其妙。我看着他,突然有种很是饥饿的感觉。我能看到他脖子上的血管,里面滚动着液体。
我想,他今天晚上应该走不了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
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