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
眼见到子时,白漓欲离去。却见那少女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漓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那少女看了看白漓,思忖了一下似不好意思笑了笑,开口道。
“白公子以后除了家禽动物可否像今日一般给我多带些好吃的玩意儿?”一脸天真,满眼的期盼。
白漓怔了一下,“她听闻自己名字如此欣喜就是为了几口好吃的吃食?”虽然意外倒也点头答应。
那少女笑意盈盈道,“你和那位公子一样好。”
“姑娘口中的那位公子是何人?”这少女口中似乎提了几次,白漓好奇问到。
“嗯……”那少女似是在努力回忆,缓缓开口。
“其实我也不认得他叫什么。四年前,我轻功还不似现在好。有一次夜里寻猎物不小心被抓到,抓我的那群人都说我可怕恐怖要将我打死,幸而一位斯文好看的公子出面救下了我。”
想到少女之前的行为装扮,白漓自是明白人们为何会觉得她骇人可怖,并未答话继续听少女说。
“那位公子和你一样,虽是被我满脸的血痕吓到,不过不似其他人喊打喊杀,反而温文尔雅,笑颜相待,还请我吃了我从未吃过的好东西。后来我看他人好,便也没有在他面前掩饰了。”
“所以,那首曲子也是他送与你的?”白漓接到。
那少女点点头道,“嗯,那位公子极喜欢谱曲弹琴。”
努力想了想,继续道,“他身边还有两个长得很好看的姐姐,也是温柔和蔼。后来我有一阵没去找他,就不知道去哪了。我也就吃不到那些好东西了……”说到最后一句竟一脸可惜。
白漓从小锦衣玉食,没曾想过这世上居然有人对一点糕点饮食都似奉为稀世珍宝一样,心里竟泛起了一阵同情,缓缓道,“以后我会多带些食物过来。”
想了一下,又问道,“你说的那位公子身边的两位姐姐是不是也是爱好音乐之人,一个擅长笛,一个擅箜篓?”
那少女歪头想了一下,点点头,“白公子可是认识那位公子?”
白漓只静静看了看少女未答话,行礼告辞,“明日我再给姑娘带东西。”少女灿烂一笑,竟也没有追问。
根据少女的描述,白漓大概知道她口中的公子是谁了。
现下人人皆知安国有位皇子“只爱音律,不爱江山”,身边有两个侍女取名妙音,妙乐,一个擅箜篓,一个擅长笛。
此人便是轩辕绝的大皇子轩辕瑧,人称乾王,文韬武略,礼贤下士颇受官民爱戴,甚至有传言轩辕绝欲立其为储君。
可他却在十八岁那年带着自己的两名侍女离开宫城,游山览水说是要寻作曲灵感。
因而,轩辕绝虽儿子众多,直至今日却迟迟未立储君。
“幕儿能根据我的名字得知我的家世,却为何不认得乾王殿下呢?”白漓突然疑惑,四年前,乾王离宫一事,安国之内可是传得风风雨雨的。
而且这姑娘似是没有好奇心,很多时候白漓不回答其问题她也从不追问。
白漓正想着忽而看到门口白色的人影,才发觉竟在不知不觉间到了家门口。白汐依旧在门口等着他,这不由让他心里一暖,快走几步,与白汐一起返回家中……
次日亥时,白漓如约带了好些吃食过去,从糕点甜品到鲜香肉菜满满一篮子,吃得那少女喜笑颜开,似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人们去饭店食府吃得就是这般东西吗?”少女顺口一问。
白漓心里却像是被敲击了一下,“你未曾去过饭店?”
少女轻轻摇摇头,白漓一动容竟应声道,“明日我带你去。”
……
次日,待太阳落山,天刚擦黑。
白漓来到【珍馐楼】,按少女所说的定了个靠窗的包厢,叫人撤了炭火,将几盏大灯尽数熄灭,只留一盏小灯摆于窗口作信号。
少女见到那信号灯便施展轻功,轻飘飘地跃了进来。
“你轻功是如何练得的?”看这少女身法轻盈,又想到那沼泽荒地白漓不由惊叹。
那少女盈盈一笑,“天生的,不是谁人都可练得,就如你武功再好也过不了那沼泽地。”
说话间远远避开了那盏小灯,忽而笑脸一收,语气淡淡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这一身轻功。”
白漓虽是好奇但见她语气有变,未再追问,看了看试探道,“你怕火?”
闻言,那少女一怔,脸色微微一变,喃喃道,“许是这怪病影响,喝多了生血,竟也似幽冥地狱中的怪物一样,不得见光。”语调甚是平静,语气却是绝望幽怨。
竟让白漓听得心中隐隐一痛。
静默片刻,那少女又一字一道,“白——漓,白家少主……”
白漓疑惑抬眼看了她一下,只见她顿了一下,继续说到,“那你必然认得【清幽谷】梁神医,对不对?”
还未待白漓作反应,便继续道,“那你可不可以请他给我瞧病?他是安国神医,也许他可瞧得好。”
说完便静静盯着白漓,满眼期盼。
“你想治病?”白漓似是突然明白那日少女知道他家世后为何那般欣喜了。
“嗯……”少女用力点点头,“如若可以,我才不想喝生血,又腥又臭。”说到这脸上似有哀伤恨意。
不过瞬间,即刻恢复了常态,顺势从黑斗篷下取出两个圆形纱灯。
白漓细细一看,这莹莹发光的竟是萤火虫。
“这萤火灯是不是比那烛火灯更好看?”那少女笑着道,映着荧光更是清灵动人,“我和师傅都是拿萤火虫做灯的。”
说完便开始慢慢享受眼前的美食,白漓发现这少女虽对这些糕点饮食特别着迷,可吃相却从不失态。
今日见到食物,她满眼放光,可吃起来却极为精细讲究,竟似大家闺秀一般。
两人安静吃饭期间,突闻窗外一阵哭天喊地。
白漓下意识往窗外看了看,转头却发现眼前的少女竟似未听到响动一般,依旧心无旁骛的吃着东西,一点反应也没有。
刚想开口询问,却听一阵敲门声。原来是店家担心店里用餐的客人受到打扰,便使人来解释。
“外头发生何事了?”白漓问道。
“街当口金宝当铺陈掌柜家的儿子今日与人玩水给掉水里,打捞上来送来对面的医馆,抢救一阵似是无力回天了。陈掌柜夫妇四十多岁才有这儿子,刚养到会跑会叫爹娘的年纪就……唉……”
店家小二解释道,说到最后摇摇头叹气,一脸可惜无奈。
“原是这样,确是可怜。”白漓叹了口气应声道。
那小二作了作辑,继续道,“我家老板使我过来问问公子是否需要换到另一端的包厢,这边吵闹,实是抱歉。”
白漓闻言转头望了望那少女,却发现她仍旧一点反应没有自顾自的吃东西。便对着店小二淡淡道,“不必了。”
“那公子有事情再喊我。”店小二说罢便退了。
“幕儿?”白漓轻轻探问。
少女笑意盈盈抬眼看了看白漓。
白漓无奈轻叹了口气,“你可嫌外头吵?”
少女顺口道,“不吵。”
“那你可知这外头发生何事了?”白漓见其反应实觉诧异便继续探道。
那少女细细嚼完口中食物,才抬眼看着白漓缓缓道,“刚刚那店小二不是说有人死了么?”
原来她有在听这身旁的吵闹声音的,可却一脸的置若罔闻。
白漓“嗯”了一声,直直地看着她。
少女似是被白漓盯得不自在,放下碗筷,瞧了瞧窗外带着些许怨气不解道,“那些人为何要哭呢?”
转而望向白漓,“是不是吵到你了。你若不愿换房,那能否把这些剩下的食物装好了给我带走?”
白漓见状问道,“你没有哭过吗?”
少女咬着唇,蹙眉认真想了片刻,对着白漓摇摇头,“人为何要哭?”
“多是因为伤心难过。”白漓应道。
“伤心?难过?我喝不到血会难过……”少女轻声嘀咕,继而抬头看着白漓冷冰冰的脸,又看看这一桌子的好菜,轻轻说到,“吃不到这些东西会不开心……不过……哭?”一脸的不解。
白漓见状轻叹一口气,想了一下问道,“你会想你的父亲母亲还有弟弟吗?”
少女闻言更是一脸迷茫地望着白漓,“想?何为想?”
看着眼前这张清丽无双却又一脸迷茫的脸,白漓似是突然明白那日听到的笛音缺少了什么。
那曲子旋律极为好听,可吹奏之人却没有感情,整首曲子虽好听却显得空空的。
上好的音乐该是包含演奏之人的情感的,缺少情感,曲子则像失了灵魂,旋律再好却也无法真正吸引人。
白漓忽而想到这少女行事似皆是处于本能反应:喝血饮食,笑意盈盈,愤怒欣喜……
甚至于判人也简单直接,乾王与他在这少女眼中是一样的:好看的公子,不怕她,给她吃食因而都是好人。
说起与乾王断联,她也只稀松平常,唯对那吃食有一点惋惜。
那对自己是不是也是一样的,现在笑脸盈盈,转身离开也便无任何牵挂。这几日的相处让白漓对眼前的这名少女越发好奇。
“你那日为何要救我?”白漓淡淡开口。
少女想了一下,一双眼睛盯着白漓,认真道,“这么好看,没入那黑泥沼泽中多可惜啊。”
面对这一脸的天真无邪,毫无顾忌,白漓又是一阵不自在,转过头淡淡道,“我会想办法让梁神医替你瞧病。”
语气又显僵硬冷淡,令对面的少女又是一怔,瞧他一眼,以为又在生自己气。
“她既要找梁神医瞧病,或许见到了会有答案吧。”
白漓看着眼前这一脸无邪的少女心中想到,“如若身世为真,那有神医医治,身康体复,也便是一桩好事;如果身世为假,她见梁神医另有目的,那就顺势而为,瞧她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