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为什么这么快就有消息出来了?明明才刚通知我的!”
韩可皱了皱眉,“我要燕京市商业用地资源部负责人的资料。”
林轩见她对着资料久久不语,不禁奇怪,“怎么了?”
“这个人……”韩可指着其中一个公务员说道。
林轩凝视屏幕片刻,忽一拍手,“你忘了么?那年单身派对上和你献殷勤的……”
“王主任!我当年喝多了,好像拒绝了他,还很不给他面子。”
韩可这才着急起来,这个王主任如果是寻衅报复,那问题就严重多了,虽然HK一向奉公守法,但要是真被抓到什么空子,也是很麻烦的事。
她忽然记起来,那天参加校庆的时候,这个王主任也在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记者的尖酸问题多半就是他所授意。
的确,数十年前的购地协议,在企业数度更迭领导成员后很容易下落不明,王主任如果处心积虑要对付自己,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虽然不至于令国际天成真的拆除,但也会造成很恶劣的影响。
好在明天智能系统就可以打开,只要找到那个协议,就能化解这一次的问题了。
“社长。”先前的老员工又敲门而入,“我记起来了,光打开档案室的门没用,那个购地协议,唐老经理以前把它放在一个保险箱里,那个保险箱是纯手动的……”
“你是说,即便明天我们进了档案室,打不开那个保险箱也没用?”
老员工沉默片刻。
那个保险箱的密码和钥匙应该是在唐宗年手里。
韩可不由得站起身来,“唐宗年应该是被唐宇带走了吧?”
她焦急地看了林轩一眼,“林轩,这一次是真的需要唐宇出现了!拜托你,帮我找到他!”
似是对发生的一切早有所知,韩可敲门进来的时候,厉清惠也恰巧睁开了眼睛。
“我也没办法,密码和钥匙在宗年手里。”听韩可叙述完一切,厉清惠似也无能为力,叹息似地轻呓着那已多年未曾喊出口的,儿子的名字。
她这次回来没有通知韩可,就是因为听说了有人要对HK不利的消息,只是在路上病倒。
要对付Hk的不只是王主任,还有一些敌对势力,否则王主任怎么能确定韩可就一定找不到档案呢?
“燕京的商界由HK把持这么多年,那些家伙也想重新洗牌了,非法购地的事要整垮我们是不可能的,但谁知道还有多少人想来乘机捞一些好处。”
厉清惠冷峻地分析着局面,“一定有人知道我们现在取不到购地协议,这至少也是混迹几十年的老家伙,对HK非常熟悉的了。”
“奶奶。”韩可低下头,“我会找到唐宇,找到唐……宗年出来。”
“凡事尽力而为,不用勉强。”厉清惠笑了笑,“活到我这把年纪,钱少一点也没关系,这世上没有永远稳居第一的企业,也没有永远长盛不衰的品牌。HK也是一样,只是不论到了哪一步,我们都能吃得饱,就足够了。”
她以语言宽慰着韩可,岁月在她心里留下的许多遗憾,显然已难轻易化解。
韩可当然明白,一个到她这年纪的老人最希望的是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厉清惠支持着她,她从未反过来为老人做些什么。
“社长!找到唐宗年老社长的下落了!”若馨推门进来,对韩可报告道。
“奶奶,我会把他们父子,带到您面前的!”韩可坚定地说道。
厉清惠似是有些诧异地望着她,目光里有惊讶、有呆滞、也有感激与快慰。
唐宗年这些年都与唐宇生活在一起,这一次唐宇回到燕京出差,起先并没带上父亲,但后来被韩可提拔为“助理”,他料想会在燕京耽搁一段时间,便秘密让小蝶将父亲带回燕京,妥善安置。
“小蝶,真是麻烦你了,这些日子受汤助理照顾,我也想看看汤助理的父亲。”韩可对小蝶扯谎。
小蝶对韩可本来就有好感,又想只见“汤伯伯”一面也没什么关系,便欣然同意了。她本来想通知汤宇一声,也不知道怎么,总是打不进电话。
“韩姐姐,你这就算是把我们汤总挖走了吗?那临海传媒怎么办?”小蝶想了想,天真地问道。
韩可苦笑着,也不回答,与唐宇的未来祸福难料,也只能走到哪里算哪里了。
车子很快将韩可与几个随从带到燕京城郊一所破旧的民居。
大雪纷飞里,屋子就盖在路旁,砖瓦看上去像是民间砌的,屋前泥泞的小路崎岖而潮湿,车子开过就溅起泥浆。
“唐……汤助理的父亲就住在这里?”韩可心里一跳,她料想唐宇父子生活很简朴,却没想到居所简陋到这个地步。
“这个地方是汤伯伯自己挑的,汤伯伯平时糊里糊涂的,这次却很坚持。”
走到门口,韩可却有些踌躇了,她记起三年前与唐宗年相见的情形,那时老人一见到自己就跪倒在地,他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万一一会儿他当着小蝶的面再发作怎么办?
但此刻却没办法顾及这许多,韩可硬着头皮走进去。
屋内空无一人。
“唐伯伯去了哪里?”韩可不禁有些诧异。
“奇怪啊,明明还在的!”小蝶四下张望着。
韩可走到屋外一看,四周很荒僻,也不见有什么人家,多半问不到什么。正觉得无计可施,忽见不远处草丛中有人晃了一下。
“咦!唐伯伯,是你吗?”
那人转身就跑,边跑边喊:“不!不要追我!”
那声音正是唐宗年。
“快追!”韩可喜出望外,小蝶与几个下属也都追过去,但唐宗年走得很快,似乎对附近地形了如指掌,加上在草丛里穿梭,很快不见了踪影。
雪天视线本来就不好。众人分头追赶,不久便走散了。
韩可只觉得野草越来越密,几乎要遮盖了视野,不多时,丝袜几处均被勾破。她有点焦急起来,“唐伯伯你不要怕啊!我有事找您!您不可以不见我!我……您不是说欠了我家吗?我现在就要您还给我!求您出来啊!”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呼唤,远处草丛中有人一晃。
韩可连忙寻去,那人又转身去远。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里地,唐宗年虽然神志不清,但毕竟身为男子步幅较大,韩可始终没能追上,忽然眼前一阵开阔,竟是走出了草地,只见一个身穿蓝布工服的中年男子在路上左顾右盼,不是唐宗年是谁?
“唐伯伯!”
韩可一边呼喊一边冲上去,唐宗年闻声,当即没命地跑,两人身处的田间土地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视野狭窄。只听“滴滴”一声,一辆卡车忽自拐角处直撇进来,唐宗年奔得正急,竟是向卡车迎了上去!
韩可一声惊叫,几乎要冲上去将唐宗年推开,但哪里能来得及?卡车司机转弯不及,砰地一声巨响,唐宗年整个身子直飞出去,重重摔在雪地中间。
鲜血染红了皑皑白雪,场面触目惊心。
韩可只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了下来,她呆呆地呼喊着唐宗年的名字,扑在她的身上。
“司机,司机别走!救人啊!救人啊!”
“孩子……”唐宗年躺在血泊之中,颤声握住了韩可的手,“错在我……当年你的父母,就住在这里,我……是我派人来赶走他们的……你,你要怪就怪我,和小宇无关……”他说到这里,身子一歪,就闭上了眼睛。
难道他住在这里竟是为了赎罪?
韩可脑中一片空白,怎么还能想得到去怪谁?只是一边点头,一边掉着眼泪,那肇事司机早就开走了,她一个人嘶声呼喊,声音在空旷的郊区回荡,也不知有没有人听到?
“不要死,不要死!唐伯伯,我不怪你了,我不怪你了!你不可以死!”
天啊,我害死了唐伯伯,我也害死了唐宇的父亲。
这一瞬间,韩可突然明白了自己母亲去世时,唐宇是什么心情。
三年后,唐宇像三年前的韩可一样,当了助理,给韩可打扫卫生,处理一切,为了韩可受伤,被她欺瞒。
而现在,唐宇的父亲又因为自己出了车祸。
这简直像是,三年后上天要让唐宇回来,将一切都还给自己一样。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这样子……”
唐宗年握住自己的手渐渐失去了力气。
“对不起,唐宇!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了,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好不好?唐宇……你爸爸快要死了……唐宇你出现好不好?”韩可一边说着,一边竭尽全力将唐宗年背起,她小小的身子艰难地将老人背负在身上,一步步向前走着。
很重,就像是这些年她背负着整个HK独自前行一样。
眼前忽然出现了几个男子。
“你们……你们有车吗,把这个人送去医院,好不好?”韩可像是捞到救命稻草一般恳求道。
男子们没有动,互相注视着,打量着韩可与唐宗年。
忽然其中一人笑了。
“老唐啊老唐,十六年前你派我们追杀韩家的时候,可曾想到今天也有人雇我们来对付你?就在此地,时间也是冬天,天也正下着雪,真是报应不爽啊!”那人肤色黝黑,脸上横贯着一道长长刀疤。
说着,他便大步走进,一把将唐宗年身子抢过。
“你……你们是……”韩可惊得呆了,不顾一切地上去要夺,那人嘿地一声,将她摔倒在地。
“小姑娘,不要多管闲事了。”
“老大,那人说要唐宗年的性命,不过我看他留了不少血,只要我们带走不送医院,也是活不过今晚的,省去我们麻烦。”另一人说道。
刀疤男子点了点头,扛起唐宗年身子要走。
“不,不!你们是谁派来的?”韩可脑中灵光一闪,厉清惠说过有人要对付HK,如果那个人知道唐宗年有密码钥匙,当然也一定会来对付他,则这些男子必定是那人派来的,“是王又清吗?”
她说的是王主任的名字。
“这丫头好像知道点什么呢。”刀疤男子笑了笑,“看来我们也带走她得了。”
几个男子狞笑着,向韩可靠近过来。
“放开我,不……你们先放开唐伯伯,带他去医院吧,求求你们,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韩可一边挣扎着,一边奋力要抢唐宗年的身子。
刀疤男子挥手在韩可后颈一切,韩可只觉得眼前一晕,当即就跪倒在地。“哼,带走!”
几个男子当即要将韩可抱起,便在他们伸手触及韩可身子的片刻,不远处人影一晃,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韩可视线里。
那青年高瘦清隽,穿着得体的带帽风衣,只是一瞬之间,那几个男子已被他轻轻击倒。青年回过头来,韩可只觉得眼前一花,唐宗年的身子竟被他横托在手。
他轻轻稳稳地抱着唐宗年,站定在韩可身旁。
但他显然不是唐宇。
那刀疤男子大吃一惊:“你……你……你是什么人!竟然得罪我们黑虎会!知道我们会长是谁么?”
青年男子笑了笑。“黑虎会我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告诉你们会长,说我姓陆,不用等到他来找我,今晚我就会去拜会他。”
韩可眼前金星乱冒,只觉得这个青年男子的笑容很好看,很温柔,他生得虽然没有唐宇那般邪魅完美,但这笑容却如同拨开天上云雾一般,暖和到了极点,便是方卓然也没有他这样的笑容。
“求你,救唐伯伯……”只是说出来这一句,韩可终于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韩可发现自己正是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身上薄薄盖了一层被子,一转眼间,便看到那个很温柔的青年男子立在身旁。
“醒了?”
“嗯……对了!唐伯伯呢!他没事吧?”
“在动手术,还没有脱离危险。”青年男子皱了皱眉。
“那可怎么办……我不想唐伯伯因为我而有事。”韩可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要去找他!”
青年男子连忙将她扶住,“我带你去吧。”
穿过长长的走道,青年男子将韩可引到手术室门口,扶她坐下。
护士们忙忙碌碌地进出,一时也无暇顾忌她,韩可看着穿梭的人流,一颗心又乱了起来,她不敢想象唐宇知道了这一切后,会是什么心情。
“唐宇,你在哪里……”韩可喃喃地说道,她真的很害怕一些命中注定的东西,万一唐宗年真的因为自己出了事,她该要怎样面对唐宇、厉清惠才好。
此时此刻,她真的能够明白唐宇的心情,那种伤害了心爱之人至亲的悔恨之情,她恨自己的鲁莽与没用。
“唐宇?HK的前任社长?”那青年男子问了一句。
“咦?你怎么知道的?”韩可突然想到,还没向这个男子道谢一声,也不知道他是谁。
“某种意义上说,我的大脑装了不少东西。”青年男子微微一笑,他的双眸中似乎有一丝绯红色的光芒闪过。“吉人自有天相,好人一生平安,唐老伯会好,唐先生也会来的,那么……我告辞了。”
不知怎么的,这个青年男子说出的话,总能让人有一种信赖感,不像是空言安慰。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还有,真的要谢谢你。”韩可忙站起来。
“我么?我叫陆幸,推舟于陆的陆,三生有幸的幸,再见啦。”陆幸转过身去,瞬间就隐没在了拐角处。
陆幸?韩可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她此刻也无暇去想他是谁,一边焦急地等待着,一边联系林轩等人,要他们千万找到唐宇的下落,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他。
“原来一开始就被看穿了啊,我还以为某人是演技派呢。”
蓝涤尘静静地坐在车子副座,一头秀发柔柔地披散着,拥有令人沉醉的古典美。
“是啊,一开始就被看穿了。”汤宇恨恨地踩下了油门,超过了好几辆车。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就这样离开燕京?”
汤宇摇了摇头,经过一夜,他也能猜到韩可明明认出自己,却要装得毫无知觉的用意只需要冷静片刻,他也能猜出韩可的用意并非是要报复自己,今时今日的韩可真要对付自己,用得着这么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