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望着他焦急的神态,不由得一笑,慢条斯理地问道:“这是以兄弟的身份恳求,还是用HK前总裁的身份下令?”
“怎么说?”
“如果是兄弟身份,我还没原谅你这个兄弟。你要是用HK前总裁的身份,那就改回唐宇在那丫头面前出现,你自己选!”林轩温和地一笑。
汤宇知道他已经原谅了自己。
既不是作为林轩的朋友,也不是作为HK的前任总裁,现在我的身份,就是守在那丫头身边的人,尽我可能地去保护她,从开始到现在,三年过去,一直都没有改变。
从那个自称记者的学生家长站起来质问自己开始,韩可就明白这是有人在针对自己。
记者的孩子怎么可能就读于贫困学校?自己即便捐款数额有限,这本来就是自愿的事,也轮不到任何人指责。
当众不给自己这个HK社长面子与台阶下,那必然是有人授意的。
但这一些,经历了多年风浪的韩可并不在意。
她心痛的是老师尴尬的神情。
她心痛那个叫文文的女孩,女孩有些焦急地抓着自己的丝袜,像是神经质一般地重复着“姐姐,我想要钢琴。”
整一个春和小学的校庆就这样被针对自己的人利用了!本该欢乐祥和充满喜庆的气氛,就这样被硬生生地破坏了,那些身世可怜的孩子们日后回想起来,又该是怎样地一番光景?
韩可咬着嘴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独自分开人群离去。直等到远离包围,第一滴冬雨落在她肩上时,她才终于忍耐不住,哭出声来。
是因为自己这个HK社长的身份,才带给了那些孩子们不好的回忆,而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她身后有一个HK社团,员工们的利益,不容她因为自尊或是面子舍弃。
雨滴下落得越来越快,韩可蹲在地上,不顾往来行人诧异的目光,啜泣得那样无助,仿佛又回到了昔年的时光。
发丝、衣衫都被雨点打湿,锥心刺骨的寒气令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再一次地恼恨自己现在的身份,HK社长的责任早就压得她步履维艰,但她一步都不能退后,一点都不能放弃,因为只要露出丝毫的软弱,就会被商业对手们毫不留情地吃掉。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家,她拼尽全力也要保护。
只是一个人,真的支撑得好累,她好希望能有一个人帮助自己分担。
唐宇,你在哪里?
不,不能依靠那个男人,因为唐宇现在叫做汤宇,是迟早会在你生命里消失的男人,坚强一点韩可,这三年来你不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吗?
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对,你要站起来,然后先躲雨。
就在这么想的片刻,她忽然觉得雨小了些。
不,似乎是雨停了。
一抬头,就看到那个男子撑着伞,立在自己面前。
“唐……宇?”
因为寒冷的缘故,语声有些哆嗦,韩可也不知道自己喊出的是不是他的本名,对方似乎也并没有在意。
他只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熟悉表情,黑着脸凝望自己,然后俯下身子,将她扶起。
唐宇的手很干燥,很温暖,他的目光也是炽热的。
“不要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都知道。”他一如既往地霸道说着,这份霸道不比汤宇的温和体贴,而是全然不留余地地命令。
韩可迈出一步,脚掌就因触碰到淋湿的丝袜打了个哆嗦。
“你拿着伞。”
汤宇忽然将她背了起来。
“唐宇……你……放我下来吧!”
韩可迷离着眼神,轻轻捶打着他的背脊,但她自己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希望他放下自己。“等等,你是去哪里?”
韩可陡然发现他向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直到她看到汤宇走到那个叫文文的女孩面前,她才有些讶异地惊呼出声,“你做什么?”
“喂,小鬼,你真的想要钢琴吗?”
文文被他的神情弄得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
“真的想要哥哥就送给你!算是平安夜的礼物。”汤宇淡定地笑着,就这样背着韩可,霸道地说道,“可是你记住只有这一次,今后想要什么东西,必须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要努力,要比谁都努力!像这个韩姐姐一样,总有一天,你会飞翔到你要的地方。”
说完,他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给那女孩,也不理会她是不是听懂了,缓缓背着韩可离开。
韩可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的情绪,满满当当地就要溢出来一样。
她忽然放弃了挣扎,就这样栖息在他的背上,真的是很安心的一件事。
唐宇,这个时候,你说什么我都会原谅你,这个时候你告诉我一切,该有多好啊?
但汤宇只是默默地向前大步走着,什么都没有说,须臾,他的眼镜被水汽沾湿,升起了薄薄的水雾。韩可心里一动,摘下了他的眼镜。
一瞬间,汤宇有些不自在起来,但只是片刻,韩可重新将眼镜戴回了他鼻梁。
她是已将镜片上的水雾,擦拭去了的。
“喂,到家了,给我钥匙。”
韩可睁开眼,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在汤宇的背上睡着了,她感到自己的脑袋晕乎乎地生疼。
“哦。”她本能地伸手去摸钥匙,忽然愣住了。
这是当年自己和母亲的旧居,现在三年过去,韩可早就搬进了巢物语,但汤宇并不知道,仍是将她带到了这里。
“我已经不住在这里了。”韩可讷讷地一笑。
“那你现在住哪里?我带你去。”
“可是我现在想住在这里。”韩可怔怔地望着过去的屋子,忽然想起,那一年自己发烧生病,也是由唐宇送回家的,“房东应该还是没变,你问问她是不是所有屋子都租出去了。如果有的话,我想租一个晚上。”
韩可实在不想大老远地再回去,轻轻从汤宇背上下来,才一落地,就感到身子沉得难耐,她清楚自己是又着凉了,呆呆地凝望着曾经的居所,韩可忽然有想将它买下来的冲动。
“空房有的,什么?一个晚上?不行,我们不提供日租的,至少一个月吧!”房东阿姨显然已经不认得两个人。
“我们付一个月的租金。”汤宇还没搭话,就听韩可有气无力地答道。
汤宇和阿姨都是一愣。
“阿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可啊!”
汤宇不由苦笑了下,这丫头现在是财大气粗了么?没记错的话,以前类似的举动只有自己才做得出来。
“你是小……你是韩社长?哎呀!你怎么回来了?还淋得这么湿!快进来快进来!”阿姨这才认出韩可来。
“恩,是我。”韩可正要去拿皮夹,才记起自己的钱都已经捐掉了,只得为难地看着汤宇。
“给她一个月的?”汤宇踌躇了一下,低声问道,他带的现金也没那么多。
“恩,你先垫着,我会报销啦!”她说出口来,自己也觉得很好玩。
曾经的住所还空着,屋内摆设虽然都带走了,可大体陈设都没变,韩可褪去外衣鞋袜,缩在被子里,感到有些不适应。
她本以为回到这里,会变得更安心一些。
“那……我走了?”汤宇打量着狭小的屋子,始终没有坐在床沿上。
他看出对方的身体不好,其实并不想就此离去的。
“有何感想?没有什么感想?”韩可有些好笑地望着他,“HK的社长曾经住在这样的地方,你就不奇怪?还是说你早就知道?”
这样的言语当然很容易被唐宇怀疑,也很容易露出马脚,但韩可此刻很累,很不希望这个男人离开。
“是有些奇怪,但我想每个人都有过去。”汤宇皱了皱眉,谨慎地答道。
“有一次我生病了,他……来过这里照顾我,唐宇,那个和你很像的唐宇。”
韩可注意着汤宇的反应。
“是吗,我走了,社长您好好休息吧。”男人的眼神没有一丝不自然的变化,只是为韩可盖好被子,然后走出大门。
韩可想要叫住他,却始终是没有,她想着或许那个男人不至于这么狠心,或许是去给自己带一点吃的,烧一壶热水什么的,但等了很久很久,直到确定汤宇不会再回来。
她一个人在黑暗里不开灯,只是无力地倚在床上,直到身子越来越沉,才意识到真的是着凉了。
明天是平安夜,还有一个重要的客户要见。
她逼迫自己想一些与唐宇没关系的事,正觉得有些困意,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唐宇?”她一激灵坐起来。
见到推门进来的那人时,她微微愣神,随即有些失望。“林轩,怎么是你?”
“有个人……你的秘书……恩……你的秘书说社长状态不好,要我来看看你。”林轩嘻嘻笑着,“林家在燕京好歹也是仅次于HK的家族,韩社长的员工还真是没大没小啊,以后韩社长得好好管教一下。”
“是汤宇,我的秘书要你来的?”听到汤宇的消息,大脑短暂麻痹的韩可竟没听出林轩语气里的不协调处。
如果林轩没有认出唐宇的话,怎么可能被HK区区一个助理请动?
那个男人是在关心着自己吗?韩可脑中想的竟是这个,心酸之余,也感到一阵甜蜜。
“哈哈,韩社长不是吧?那天我见了你的秘书,你竟然什么都没有问我?”
这一句话说出来,韩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
“等等!林轩,你也认出唐宇来了?”
“啧啧,只有他自己以为瞒得过你吧?”林轩莫测高深地一笑,“我答应他不告诉你的,先说好,是你自己看出来的,不关我事。”
他取出保温壶里的热粥,倒在碗里,见韩可愣愣地出神,“怎么,我又不是他,难道你希望我喂你?”
韩可脸上一红,随即接过了粥,“谢谢。”
粥很清淡,也很稀,温度刚刚好。
“那家伙在外面多年,总算是会做饭了,可喜可贺。”林轩似笑非笑地说着。
“他……他做的?”韩可有些吃惊,没想到曾经HK的大少爷居然还会熬粥,且熬得很不错。
“生活所迫,不然你以为他现在有管家?”
韩可沉默了片刻,想到唐宇这些年的艰辛与不易,不由得有些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怎么会流落在外?
她又啜了一口稀粥,心里难过起来。
“那么,韩小姐,你毫无行动?”林轩直视着她。
“什么行动?”
“让他承认自己身份,回到你身边的行动。”林轩说得很直接。
韩可的一颗心,怦怦就跳了起来,她不是没有想过逼迫唐宇,但却害怕自己的举动让他再度离开当初是他要走,现在他以化名回来,那说明他没有面对自己的准备。
“他能对我表白身份,能对蓝涤尘表白身份,只是隐瞒了你,除了证明他还喜欢你外,还能证明什么?”
“我……”
如果是三年前,韩可会踌躇,会犹豫不决。
但现在她已经学会了争取。
林轩一席话,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有林轩在,她知道自己不是孤单一人面对这个,何况还有方卓然。
“他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瞒着我?”
“因为男人的自尊。谁让你没有他也能过得很好,而他实在过得不怎么样。男人并不是如你想象这样无所顾忌的,我们也会举棋不定,也会自卑。”
林轩说的是一部分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因为秦丽的死,这兴许是终唐宇一生,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只是这个原因,他不愿意再在韩可面前提起。
对于两个人来说,这都是一个隐痛。
韩可不由得默然,她也隐约可以理解唐宇的顾虑,只是没想得如林轩这么透彻。
“那我该怎么办?”
“让他不再自卑,不再觉得配不上你,让他理解到自己的价值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于HK.”
至于秦丽的疙瘩要怎么解开,天知道呢。
平安夜上午,汤宇到了办公室,却没见到韩可的人影,一时忙于应付各种各样的公文,也没暇去问,直到快近中午,韩可依然没有来。
有许多文件是要等到韩可来了签字,才能生效的,这一些汤宇不可能代劳。
他望着韩可空空如也的座位,忽然想到她昨天生病了,也不知道林轩有没有依约去探望韩可,想到她一个人在旧宅那没有空调的地方呆了一个晚上,不由得一阵揪心,当即拨通了她电话。
“你怎么回事?不来上班?”语气上有些不悦,全然不是对上司的腔调。
“啊,我睡过头了。抱歉。”韩可的鼻音有些浓重,声音也沙哑而虚弱。
“你病还没好?”
“我这就来。”那头说着,便挂了电话。
汤宇听着嘟嘟的声音,不由得一阵气恼,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来了,说一句“帮我把文件带来”不就成了?
他抓起车钥匙,拿着文件便向韩可家赶去。
屋门没锁,他随意就走了进去,韩可正没精打采地披着外套,脸上没及施粉底,昏昏地全无血色。
“别去了,我把文件替你带来了。你身上冷么?还没吃东西吧?”汤宇没来由地一阵生气,拉着她便按在床上。
触手便觉得有些发烫,汤宇皱起眉头:“去医院吧!肯定发烧了!”
“不,我不去医院。”韩可倔强地摇摇头,“我不喜欢医院。”
自从母亲秦丽去世后,她就本能地对医院抱有抵触情绪,有什么小病往往自己找药胡乱吃了。
“你这个人这还是一社之长说出来的话吗?你病好不了的话,你知道要耽误多少工作?HK不能没有你!”
韩可看着汤宇关切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有些甜蜜。
她虽然不是装病,但却是有意看看汤宇会不会赶来的,不然的话,等汤宇驱车来到时,她怎么可能才刚起床?
此时此刻,她竟有一种想去依赖对方的感觉。“偶尔请一天假也没什么的,再说,没有我,不是还有你吗?汤秘书天赋过人,短短一个礼拜已经深得HK上下员工爱戴,我看我不升你的职也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