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为什么?”唐宇和蓝涤尘的神情都有些诧异。
“不为什么。”韩可从包包里取出那张喜帖名册,“因为我也要结婚了,这几天我要和卓然哥商量婚宴邀请的名单,总之有很多事要做。我不在的期间,如果你也走的话,万一有什么大事会很麻烦的。”
“方卓然跟你求婚了?”唐宇的浓眉渐渐笼起,像是阴郁的乌云一般。
她看着对面渐渐色变的男子,心中竟似是有些期待的情绪。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期待能到往怎样的彼岸。
即便他喜欢自己,即便他没有婚约,自己也没法忘记母亲最后的神情。
她恨恨地捏紧了拳头,“本来作为同事,我应该邀请你才对吧?但我考虑到,我和你并没有除了同事以外的私人情谊,所以就不邀请你了,让罗秘书代替公司吧。”
唐宇淡淡地瞪了罗秘书一眼,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但谁都知道他是用“瞪”的。
不远处正在打饭的罗秘书立刻摆出一副不适的神情:“啊,社长对不起,我接下来一个月应该身体都不舒服,实在没法代替总裁……”
“你的订婚仪式我会出席的。”唐宇凝视着韩可,忽然抛下这么一句,“那么,我去夏威夷了。”
蓝涤尘一脸歉然地向韩可点了点头,也出了餐厅。
韩可闭上眼睛,她没有对唐宇的无礼有任何回应。
你会来吗?可我根本不想你来。
自以为是地将卓然哥求婚的事告诉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希冀看到他哪怕一丁点的不快吗?
心,意料之中地沉了下去,深深的苦涩像是一泓深潭,将她的所有情绪掩埋其中。
这份苦涩是她从没体验过的感觉,甚至在方卓然与安其拉婚礼的那天,她在失落之余也只想祝福两人,却没有这样锥心的疼痛过。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能确定,对于唐宇即便明知不该,她也已深深地陷了进去。
喜欢一个人,本来是不该这么痛苦即便他不喜欢自己,即便他已有了妻子,那也只是自己不能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至少那样,还能肆无忌惮地单恋着。
但,明明理智上排斥着,心中却无可救药地爱上,明明有着一千一万个理由去恨,到最后却变成了爱这样仅仅连自己喜欢都做不到的情感,才是折磨她的根源。
唐宇不爱蓝涤尘,而蓝涤尘能笑得那样灿烂,就是因为她即便是单恋,却是无怨无悔。
而自己,却连私心的喜欢,都做不到。
妈妈,我该怎么办?我喜欢上的这个人,是最不该喜欢上的啊!
接下去的几天,果然在国际天成里看不到唐宇的身影,好在HK制度完善,即便不用唐宇在场,HK的多数事务还是能够运作自如。
倒是罗秘书见到韩可时一愣:“社长,你不是要和方氏集团的少爷商量婚事吗?怎么还来集团?”
韩可啼笑皆非地耸耸肩。她说不来公司,无非是说给唐宇听的,其实一切交给方卓然就行,她并没太多需要担心的。
没有唐宇在的时候,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大厦里走来走去,而不用担心撞见某个讨厌的身影,自由自在地接受着每个属下的恭谨,偶尔串个楼层去员工休息厅和大家打个牌玩个游戏明知大家是故意输给自己,但还是得意地哈哈大笑。
各个部门领导找不见唐宇,只好来找韩可。甚至外面企业的首脑,也唯有通过韩可面谈,才能决定许多HK的走势。有些款项较大的项目,唐宇也只是在外面打来电话指示,还是交由韩可批示的。
只是唐宇的电话,始终是打给罗秘书,有几次韩可会想听听那个讨厌的声音,但还没接过电话,那边就挂断了。
这样女王般的生活固然像是梦幻一样,只是却觉得寂寞。
短短几天工夫,她认识了许多HK的要员,也知道了许多集团的事,甚至还听说了许多唐宇小时候的故事。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真的是HK的继承人。
这个自己的祖父,父亲牺牲了全部才换来的事业,并不是她想的那样面目可憎,在燕京市企业慈善捐款的排名中,HK始终是名列前茅。
“若馨,什么事?”韩可望着一脸凝重的若馨,不禁有些奇怪。
“社长,台湾OP的王总和我们翻脸了!”
“王总吗?”韩可脑中浮现出那张嘻嘻哈哈中年人的脸,她想起自己和唐宇曾经合作骗过他,不禁又有点抱歉,“什么意思?”
“他不仅单方面终止了跟我们下半年所有的合作,还在兴元的项目上放了方氏集团一马。方氏集团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兴元的项目……”罗秘书推门而入。
韩可不禁皱了皱眉,要是早些天她一定会说“卓然哥这么容易拿到了项目,那是好事啊。”
但现在的她却明白,本来兴元那边是HK、OP、方家三家互相制衡,前几天唐宇放弃了兴元的竞争,如今王总再一退出,兴元项目就变成方家独吞的蛋糕,HK将得不到半点好处。
如果现在做大的方家要和HK竞争的话,那就会很棘手。
“卓然哥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韩可忽然不安起来,她连忙拨通了方卓然的手机,对面却始终是忙音。
那天她虽然没有明着答应,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几天来她频繁出入方家,方振海几乎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般。她不敢相信方家会对HK动手。
“联系唐宇没有?”
“总裁的手机一直是关机。”
“这家伙蜜月旅行是乐不思蜀吧?”韩可的心里一酸,“把相关部门的意见和项目情况汇总给我。”
她想了想,还是站起来,“算啦,我自己走一趟吧。”
若馨和罗秘书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愣了一下。
“若馨,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社长越来越像社长了,你说呢?”
韩可在大厦的走道里疾步而行,一路上感觉到的气氛都令她不太舒服。
许多与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员工窃窃私语着,只是在她走近时恢复常态。
那一定是不好的事。
事实比她想的还要坏得多OP的单方面撕毁协议来的太过突然,令HK没有丝毫缓冲的余地,虽然OP自己的损失也很巨大,但显然他们是有准备的。
方家在原先没有动作的几大项目上都有了明显的动作,虽未挑明,却多半是冲着HK来的。
刚巧是在OP和HK决裂,HK资金链接续不及的时候方家动手这时机绝不可能是巧合,而是有预谋的吧?
方卓然的手机一直是未接通状态,王总则干脆连电话都不开。
唐宇说过,方家和OP十年前就已决裂,他们怎么可能联手?
韩可的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那一天,卓然哥代表方伯伯拜访王总,曾说了一句“我父亲要我和王伯伯转达一句话十年前的事请不要忘记。”
她不敢再想下去。
“各位,我并不是很懂业务方面,但你们能不告诉我,现在的情势已经严重到什么地步了?”
会议上,韩可望着一片死寂的各部门负责人。
“简单说,这一次的事件不解决,我们今年全年的努力都要化为乌有,更重要的是HK在业界的信誉会受到严重损害,直接影响我们在燕京的龙头地位现在欧美的金融风暴已经波及股市,对于我们HK这样的上市集团,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影响股民们对我们的信赖,损失将是天文数字。”
韩可深深吸了口气,把手指轻轻按在太阳穴上。
“不只是方家,安家的希尔顿酒店今天开始全线七折,似乎有意在酒店方面和我们打起了价格战。现在的我们,实在没有能力压低价格。”
安琪拉她们也动手了吗?
“根据我们的评估,这一次的事件是由OP领头的,燕京市各大企业对我们发起的一次蓄谋已久的总攻。”罗秘书神情凝重地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
“需要大量的资金,来填充OP退出带来的损失,将这一笔资金应对方家安家他们的挑战。只是今年我们对银行的贷款额已经满了必须要向外界融资。”
“借钱吗?那,具体运作应该怎样?”韩可虽然听得一头雾水,还是用心地参与着会议。
会议上,各部门的负责人制定了由韩可出面,向董事会申请暂缓发放今年分红请求的决议。毕竟董事会的成员都是混迹商界多年的前辈,要他们吐出本属于自己的食物,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
唐宇和厉清惠都联系不到,也只能由现在的韩可出面了。
会议结束后,韩可瘫在椅子上,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早已经打了很多电话给几位董事,但得到的回复都是不在家中在这个非常时刻,董事们也在彼此观望着态度,谁也不敢贸然试水。
唐宇则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地消失了,连同蓝涤尘一起。
韩可觉得孤军奋战的自己很无助,她忽然想起唐宇说的一句话“HK是你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在以前,她或许真的不会在意,即便HK就这样瓦解,她也不会感到疼惜,心里始终觉得,这是害死父亲与母亲的元凶。
但现在,她已经有点点习惯了HK的存在,不论它承认与否,这都是和自己分隔不开的一个牵绊,就算没有能力也好,她也有将之保护的义务。
HK是祖父牺牲一生奋斗的产物,也是父亲母亲不幸的根源,许多天来的耳濡目染令韩可感到,此刻的HK并非是某一个人的,而是属于这许多员工的共同家庭。
如果HK不存在了,这许许多多的工人将会失业,罗秘书也好,若馨也好,唐宇……也好。
她试着找了董事中最好说话的一个长者,这一次是那老人自己接的电话,只是寒暄几句后,他却以家中有事为由,挂掉了电话。
再想也没有用吧?韩可站起身来,忽然不知道该回到哪里去。
方家吗?她一下子害怕起来,此刻的她,该怎样回到方家?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有些惶惑,却又饱含深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小可,我来迟了,能让我解释一下吗?”
韩可怔怔地回头,见到满头是汗的方卓然微微喘息着,立在自己身后。
这一次的事件,方卓然确实不知情,可以说是方振海瞒着他动的手。
计划是十年前就制定了的,方振海与王总的决裂根本是给外人看的一场戏那时他们就看到了HK的势力强大无法对抗,因此花费了十年时间演了这一场戏。
在OP涉足的领域,方家绝不参与,方家经营的场所,OP必定退出也就是这样的一种“敌对”关系,使得方家与OP拥有彼此不具备的资源和力量。
正因为是“敌对”关系,所以一旦联手,就会出现巨大的杀伤力。
因为彼此的资源得到整合,加起来的力量绝不是等于二。
OP和HK单方面决裂,Hk必定要寻找下家与资源,在其他领域回笼资金就是那些领域,刚好是方家对HK发起进攻的,否则的话,即便是OP与方家联手,也不可能撼动HK.方家进攻的区域,正是HK想要后退的根据地,这看上去是巧合,却是一个设计十年之久的局。
“小可,但是我真的不知情。”
韩可静静地望着他,然后点头:“卓然哥,我相信。”
那一天方卓然看到方家在兴元项目的企划书时,那惊讶的神情不是假装的。
兴元是方家这次行动的一步。
因为彼此都有商业间谍的关系,方振海甚至不能联络王总,他只能派自己的儿子对王总传达那一句暧昧而有深意的言语。
“我父亲要我和王伯伯转达一句话十年前的事请不要忘记。”
那一句话,就是一切行动的发起信号。
方卓然也是父亲的棋子这一次的行动他完完全全是被利用的。
韩可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方卓然因为惶急而激动的神情,有些心疼地握住他的手。
从几何时,自己对方卓然只剩下这样一种情绪了呢?
她的目光开始飘忽起来,就为了商业上的竞争,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瞒着,太可怕了。
“小可,对不起,这一次真的对不起。我和我爸爸发过火,要他立刻停手,但他却不听。”
“卓然哥,不要为了我,影响和你爸爸的感情。”
韩可说的已经不是“方伯伯”。
商业上的尔虞我诈她不意外,她只是寒心方振海的老谋深算。
一瞬间她有些怀念唐宇,那个家伙也是一样唯利是图的吧?但他是明着强凶霸道,却不会暗地里设局。
想到这里,韩可不禁微微一笑。
“卓然哥,别这样,我不怪你。”
“小可,如果不介意的话,你抛下一切,和我走,我们去一个没有方家、没有HK势力的地方,你嫁给我!”
方卓然的呼吸有些急促,触及韩可的目光是炽烈的。
韩可怔了怔,喃喃地问道:“跟卓然哥走?去一个没有方家,没有Hk的地方?”
你可以为了我,放弃一切吗?
此时此刻,韩可相信方卓然的真心,现在占有胜势的是方家,方卓然没必要欺骗自己。
“是的。”方卓然毫不犹豫地说道。
抛下一切,跟卓然哥走吗?那样或许是很轻松吧?但是……
韩可低下头,目光却有些黯然:“对不起,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HK不管啊,那是爷爷和爸爸妈妈留给我的牵绊,是我最重要的……”
说着,她轻轻抽出被方卓然握住的手来,“我不怪方伯伯,我也愿意跟你走,但……不是现在。”
方卓然怔怔地望着她,看到了她在不经意间,轻轻呼出的一口气。“小可,你果然还是怪我吗?”
“对不起。”韩可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她不敢多看方卓然的眼神,站起身来要走,却被一把握住。
“卓然哥你……”手上的疼痛感令她一个哆嗦,她几乎是一怔,印象中,卓然哥从没有过这么激烈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