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说的,这里的整层楼都被打通了,原本共用的电梯间被改造成了一个门厅,装修极尽豪华,满眼金碧辉煌,正中间竟然放了一辆兵马俑里才能看到的青铜马车!
“这是真土豪啊……”杨宇凡嘟囔道。
“呸!土鳖才对,晚上撒尿也不怕瘆的慌?”林浩往地上啐了一口,恨恨地说。
“你以为这是学校宿舍?撒尿还得走到房间外面?”老吕揶揄道。他背部略略弓起,压低身子,每只脚都是轻轻地拿起又轻轻地放下,他左顾右盼,在大理石地面上无声地行走,眼神里露出无法掩饰的兴奋。这大概就是职业病吧,我心想。
我们穿过门厅来到房子里面。里面更加的富丽堂皇,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到处都是夸张繁复的装饰,一盏巨大无比的水晶灯从屋顶一直垂到客厅中央的茶几上,一组华丽、巨大的沙发把客厅塞得满满当当……不知道这里的主人怎么会把这种欧洲宫廷风格和门口的青铜马车组合在一起的。
繁杂的装饰显得室内光线有些昏暗,我们的注意力也被这些难得一见的豪华物件吸引,谁都没注意到客厅一侧的房间里突然冒出来的活死人!
直到我们听见它的号叫声,才往那边看去,这时这只身穿全套西服的感染者已经离走在最前面的杨宇凡只有四五米了。杨宇凡惊叫一声,把手里的粪叉子猛地转过来想对准感染者,但是长长的粪叉子却重重地打在了垂在空中的水晶灯上,水晶灯被砸的一阵乱颤,一颗颗水晶球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滚了一地。
杨宇凡把手里的粪叉子一扔,挥舞着手臂想往后退,但是被沙发挡住了去路。我抓着撬棍想过去帮忙,却踩在一颗水晶球上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杨宇凡避无可避,只得抽出腰间的砍刀向感染者头上砍去。
“不要砍!”老吕大喝一声,但已经来不及了,杨宇凡手里的砍刀划出一道风声,重重地砍在感染者的脑门上,但感染者停也不停,还是直直地伸着双手想把杨宇凡抓过来。杨宇凡想收刀再砍,却不料砍刀被牢牢地卡在了感染者的头骨上,根本拔不下来,杨宇凡发出绝望的尖叫声。
“走开!”千钧一发,老吕从侧面一肩膀把杨宇凡顶翻,手里的铁锤抡了一个半圆,呼啸着砸向感染者,感染者的号叫声戛然而止,直直地向后倒下去。
“叫你不要用刀!”老吕走过去,用一只脚踩住感染者的脸,一手抓着刀柄,上下左右转了转,才把刀拔出来,哐啷一声扔在杨宇凡前面。
跌坐在地上的杨宇凡吓得头缩了一缩,脸色铁青的抬头看看老吕,又茫然地看看我们。
“不能拿刀砍,人的头骨很硬,很难砍破,即使砍破了砍不深也伤不到里面的脑子……而且很容易把刀卡在骨头缝里。”我走过去把杨宇凡从地上拉起来。
“那我们拿刀干什么?”杨宇凡喘了几口气之后问。
“砍人啊!”林浩从地上捡起粪叉子,毫不在意地说。
“砍砍砍……砍人?”杨宇凡好不容易稍微恢复了一点,马上又面如土色。
我摇摇头不再理他们,抓起手里的撬棍又查看起这间房子来。其实像杨宇凡这样的错误我们都犯过,一开始遭遇感染者的时候,我们都用锋利的刀剑去对付,但情景和今天一样,感染者的头颅根本不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碰就碎,甚至能光用脚踩就踩爆了。事实上人的头盖骨异常坚固,比身体其他部位的骨头都硬的多,小时候打过群架的都知道,用板砖砸中人的肩膀胳膊,很可能对方的臂骨就断了,但朝脑门上砸一板砖,基本上只能让对方流一点血,造成一些轻微脑震荡罢了。
后来我们知道用锐器对付感染者不是很好的选择,转而使用钝器,只要用力击中感染者的脑袋,便会在感染者脑内形成一种“崩落效应”,杀伤头骨下面的大脑。这就好比是反坦克的碎甲弹一样,不用破坏坚固的装甲,转而杀伤坦克里面的人员。
我们又仔细搜寻了一遍,还好,这套豪宅只有这么一个感染者。这个穿西装的家伙大概是在外面被感染者咬了,回到家里以后迅速发病,还没来得及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就被恶化了。这里大概会有很多收获,我当先一步走进客厅的卫生间……“妈的!”……我听见老吕在我身后骂了一句。
我猜错了,这里虽然装修的像皇宫一样,但是生活用品和食物却连乞丐住的地方都不如,大概这不是主人的第一居所吧,我走进的卫生间除了半管牙膏,用的只剩一点的卫生纸和一把电动剃须刀,其他什么都没有了。厨房里更是空空如也,油烟机上一丝油污都没有,这家大概从来没开过火。
我转进主卧室,听到老吕也刚好骂骂咧咧的从主卧卫生间走出来,看到我,嘴上又骂了一句:“他妈的什么都没有!”我也附和着嘟囔了一声,两人同时转向走入式衣柜。
但衣柜里面也没什么值得拿的东西,全是成套的西服和衬衣,虽然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牌货,但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我们却是最没用的,西服既不保暖又让人束手束脚行动不便,除了拿来烧火,一无是处。
老吕从衣柜里找了几双袜子和几条内裤,再翻箱倒柜却什么也找不到了。
我正想转身离开,却听见老吕轻轻地“咦”了一声,我转头去看,只见老吕很奇怪的在衣柜上到处拍拍打打。
“怎么了?”我问道。
“不对,按照这个房子的格局,这间衣柜不会这么小。”老吕把其中一面衣柜的衣服全拿下来,然后在柜子的背板上敲了敲,传来几声空洞的声音。
老吕又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最终发现这个柜子底下最靠边的一个抽屉是封死的。
“来帮帮我!”老吕开始用力地拉那个抽屉,我赶紧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抽屉带动整个衣柜转动起来,慢慢地露出一个密室。
“靠!”一股浓烈的尸臭味从刚打开的门缝里飘了出来,我俩同时大喊一声向后跳开,逃到外面的卧室,我和老吕分别抄起刚才放在床上的撬棍和铁锤对着更衣室,但等了好长时间,里面还是悄然无声。
我和老吕对望了一眼,我看到老吕额头上满是汗珠子,眼珠子瞪得滚圆,胸脯上下起伏,急促地喘着气,举着铁锤的手青筋暴露,还在微微颤抖,显然他被吓得不轻,我随即想到自己大概也是这副模样,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哈……不是……不是感染者……”老吕也笑了,还摸了摸自己的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们都没有放下手里的武器。我用一只手从包里摸出一支仿冒的SureFire手电筒,按了一下尾部开关,一束强烈的白光射出来,我把脖子上的魔术围巾拉上脸颊遮住鼻子,和老吕一起又走进衣柜。
那面用来做密室槅门的柜子被我们拉开了二三十厘米宽的一条缝,我用手电朝里面照进去,看见一具尸体半躺半坐地倒在地上,从他身上穿的西装来看,应该是个男性,现在他脸上的肉基本已经烂光,只剩下一层破破烂烂的皮肤干瘪地覆盖在骨头上,带着一种陈旧的黑色,他头顶上沿着脑门一圈有一些稀疏的白发,这人生前应该是个“地中海”式的秃子。
类似这样的尸体这几个月我见得太多了,相对于让人战栗的活尸,像这样安安静静的死人根本不会引起我任何的恐惧,我甚至能在这样的尸体旁边吃饭!
我把光线往下移。干瘪的头颅下面是被尸水浸成漆黑的衬衣和领带,无论多么奢华的名牌,此刻都变成了一团裹尸布。他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边,手上的皮肤也干瘪地附着在手骨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掉在他的右手边,我仔细一看,是一把手枪。
“枪!”我欢呼一声,手扒着门缝一用力,把密室门推开了大半先钻了进去,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枪。那把枪被已经干掉的血水和尸水黏在地上,我用了点力气才把它从地板上撕下来,是一只国产92式手枪,我喜不自禁地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我的妈呀!”正当我沉浸在喜悦中时,猛地听到老吕惊呼一声。我连忙转过身,只见老吕大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尸体后面的墙,就像见了鬼似的。我顺着他的视线把手电转过去,只见那堵“墙”是由一块块奇怪的“砖”摞成的,这些大小不一的“砖头”都用抽成真空的塑料袋包着,老吕踮着脚从上面抽出一块,透过塑料袋,我看到上面印着一个长头发的秃顶男人,下面还有100的阿拉伯数字。
“这是美金!”老吕声音都颤抖起来,他又抽出一块,这是欧元。
“这得有好几亿吧?”我喃喃地说道,手里的撬棍嘡啷一声掉在地上。
老吕也不答话,只是从我手里夺过手电筒,向另外两面墙照去。密室的另两面墙都是顶天的柜子,上面一格一格地放着一些东西,老吕挨个翻找,到后来已经状若疯狂。
“这格是翡翠!……这里是天珠……以前一颗都得好几十万那!这格全是手表,江诗丹顿、昆仑、伯爵……还有百达翡丽……我的亲娘诶,以前怎么不让我找到这里?!”
“行了行了,老吕,现在这些玩意屁用没有……”我见老吕有点失了心智,连忙抱着他的肩膀晃了晃。
“是啊……”老吕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嘴里嘟哝道,“屁用没有,换做以前,我只要拿上这么一包……”——他举了举手里的欧元——“或者拿上这么一只……”——他翻了翻另一只手的百达翡丽——“就能过上几年好日子啊!”
“老吕……源哥……你们在哪?”门外传来林浩和杨宇凡的呼声,我走出衣柜把他们也领进密室。
两人看见满屋子的财宝也是惊愕万分,但他们并没有像老吕表现得那么夸张,除了对那面“钞票墙”惊叹了一会儿,对那些珠宝首饰之类的财宝,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最终我们还是各自捡了几样东西,我把手上的IWC换成了江诗丹顿,拿了一块翡翠雕成的观音挂件。两个小伙子各自拿了一块手表。老吕则紧紧地拽着手里的百达翡丽不放,还拼命地往包里塞天珠和翡翠。我劝了他几句,他才黯然的把东西放下,又长叹了一口气,嘴里轻轻地说了一句:“你们不懂……”
好在我在柜子里找到一盒一百粒装的手枪子弹,所以这一趟也算收获重大。我把手枪塞在腰间,子弹放到背包里,准备走出密室,却看见林浩蹲着身子在仔细查看那具尸体,还用老吕扔下的天珠去碰了碰尸体的眼珠子。
“怎么了?”我问林浩。
“这家伙应该不是一个绝望者。”林浩纳闷地说道。我们把那些忍受不了感染者横行的世界,在绝望中自杀的人叫作绝望者。
“他死了可能超过一年了……从他的腐烂程度来看。”林浩接着说。
“你不是学计算机的吗,什么时候成法医了?”我说。
“呵呵……以前爱看CSI(《犯罪现场调查》)。”
“该不会是这个人吧?”一直不敢看尸体,在旁边柜子上来回搜寻的杨宇凡突然拿出一个相框指着上面的人说到。
老吕拿手电筒一照,我看到相框上是两个男人的合影,两人都是西装笔挺,其中一个头发秃顶,只留周围一圈稀稀疏疏的长着,但他还是把仅存的几根头发从一边往另一边梳过去,试图盖住宽阔的“地中海”,但头发实在是太过稀少,看起来就像是几丝污迹,让光亮的脑袋更加显眼。他身边的另一个人,身材挺拔,四方脸,脸上都是横肉,看起来有一股凶戾之气,我认出来这是几年前因为反腐被抓起来的一个官员。
“这不是那谁吗?”老吕指着那个四方脸结结巴巴地说,“叫什么来着?等等……这名字都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来。”
“××”我说出一个名字。
“对对对,就是他……这人跟他合影,应该也是个贪官。”老吕说。
“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这些肯定是黑钱,要不然干吗不光明正大地存银行呢?”林浩也附和道。
“好了好了,贪官也好,坏人也罢,现在都死了,这年头,只要自己安安静静地一个人死,不活过来给别人添麻烦的,就是好人!”我挥着手说道。
“说的也是。”众人点头称是,于是大家不再嘀咕,都站起来往外走。
经过客厅的时候,林浩突然又指着倒在地上的感染者说:“那这人又是谁呢?”
“秘书之类的吧。”我不耐烦地说。
“不像。”林浩摇着头说。
“看看不就知道了。”老吕突然走过去翻起感染者的西装,从里面的内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翻开看了一下说,“确实不是。”
林浩连忙凑过去看,我也起了好奇心,挤过去一起看,只见钱包内侧的透明口袋里放了一张工作证,抬头写了一行字——“钱潮市纪律检查委员会”。
“这是纪委的人。”我说。
“奇了怪了,这纪委和贪官俩对头怎么死一块了?”林浩摸着脑门嘀咕。
“管他呢,现在看起来,贪官死得静悄悄,是好人,纪委死后又活过来,不是好人!”老吕总结了一句,把钱包扔到感染者脸上,里面的钱掉出来,洒了纪委感染者满头满脸。
“能死在钱堆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林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