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安冷声说着,上前去拉青青的手,青青向后躲避着,畏惧他的靠近。她不要证明,她不想知道真相,这样就好了,就当她是被人抛弃了……煜安扣住她的手,如果她再这么折磨自己,身体会撑不下去,既然他已经死了,让她亲眼看到也能让她死心。青青心下一惊,伸手拉住一边的柱子,死也不肯放手。不断流出的泪水像在控诉他的绝情,煜安皱眉看着,心里有些不忍。她不是知道,只是不想面对。紧紧拉着她的手松开了,她抱着柱子呜咽着。
不能同生,但愿同死,生生世世,此志不渝。
脑中似有亮光滑过,许多事变得明朗,他值得,他值得她如此。手上的力气渐渐少了,她盯着眼前的柱子,微微扬起嘴角,她说过她可以,她说过不要让他一个人。头上传来一阵巨痛,眼前是一片昏暗,身体落在地上,她淡然笑着,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点点消失,恍然间,似听到什么人悲痛的呼喊声,然后,一切归于宁静。
冲天的火光、凄惨的呼喊、血色的画面,盘旋着围困着她的灵魂,她仿佛置身于炙热的地狱根本无力逃脱,远远的是谁轻轻推开了她,她落入别人的怀中,耳中听到是沙哑的呼喊:要报仇、要报仇……她挣扎着,想要逃脱眼前倒下的黑影,转头,心忽然平静下来,四周变得安静,在一片祥和的月光下,白衣脱尘的男子握着她的手淡淡朝她笑着,曾经黑夜中牵手相伴,曾经床前浓情低语,曾经秋日中相依相伴……她微笑着转过身,想要抱紧他,他伸手轻抚她的脸,她未及感受到温暖,他便化成一缕青烟消逝于清冷的月光中。她慌忙上前,茫然伸出的手徒留几丝青烟环绕,最终消失不见。她未及出声的呼喊淹没在呜咽中,从此之后,阴阳两隔,只得梦中相逢。
此时,煜安焦急地站在床头,盯着床上毫不血色的人,紧握地拳显示着自己的紧张。站在一边的太医战战兢兢地拿笔开药,太医院里有辈份的都让煜安招来,只要说半个不好的词,马上被扔了出去,他们年纪都大了,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呀。煜安不安地看着她,除了心疼就是心酸,她竟然为了煜平自杀,若不是她这几天正经吃饭身上体力不济,现在躺在他面前的就是冰冷的尸体了。
她昏迷了三天,他在床边陪了她三天,宫里来人询问,他置之不理,叫来的太医不敢怠慢,心里暗暗猜测青青的身份。她的长相应该不是王爷看得上的,难道是王爷的眼光跟一般人不同,他们纷纷议论着,却不敢明着表露自己的情绪。到了第四天,青青醒了过来,或者只是睁开眼,她的表情一如睡着一般,毫无神采的眼中没有情绪。束手无策的太医知道是她有心病,煜安却不听这一套,他们只得找个借口躲在家里不来诊治。煜安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五味杂陈唯独没有甜味,为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三天,她为什么还要想着别人。
青青没想过活着,也没想过会醒来,某些她没有见过的面画在她脑中不断上演,当她失去了煜平的支撑,惊醒是必然。那不是她的记忆,杀戮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凄惨的画面如此真实的逼近她,她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报仇。她没有恨谁,只是心痛,那个消息,她接受不了,也许明天他会出现将她带走,她会等待,他的回来。竭力让自己忘记那件痛苦的事,仿佛从来没有发生,她全心分析着突来的记忆,猛地发觉记忆中出现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她的四位叔叔救了她,还教她武功、劝她忍耐。她猛地想到这是丑丫的记忆,真正的丑丫在受伤时失去的记忆。原来她真的叫孙青青,她还是家变时唯一幸存的人,他们在帮她,她是谁,他们是谁?
不属于她的身体、不属于她的记忆、连感情也变得不属于她。那是拼命都要活下去的决心,报仇是唯一的目的,青青心下叹息,如果她活下来的理由是别人的仇恨,是不是只要她报了仇身体就是她的了,连同她的生死也是她一个人的事。
“青青,喝药了。”
有人扶起躺在床上的她,将药送到她的嘴边,她看清拿着药的人,是柳絮,怀着身孕的柳絮。青青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熟悉的苦味唤起某些记忆,轻轻张开嘴吞下苦涩的药汤,她感觉不到苦,只觉得从心里漫延的痛吞噬着她的全身,混在药中的苦涩是她的泪还是她的不甘心。
“青青……”柳絮哽咽地看着她,她这个样子根本不像是活着。
青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轻轻伸出手替她将眼泪擦去,她不想看到别人的眼泪。柳絮欣慰地看着她,她一定会好起来的。煜安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不会再寻死。她喝完药,房中的人一一告退,煜安留了下来,坐到她身边,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好养病,”他吞吞吐吐地说着,脸上有一丝窘迫,“我守着你。”
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明亮的目光中明显带着冷漠。他看到她的厌恶,心里一阵抽痛。他不想看到她这样的目光,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留在外面苍白的唇垂着不屑,他皱起眉俯身用自己有唇堵住她的嘴,冰冷又柔软、苦涩又甜蜜,令他深陷其中。她不反抗、不回应,冰冷的目光散发着深入骨髓的寒冷。他的吻不断撷取她的芬芳,原本遮着她眼睛的手探入她的衣内,喘吸地抬起头,看到的仍是她冷到极致的目光,除了厌恶还有嘲讽,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侧身躺在她的身边,他无力地看向天空,到底要拿她怎么办,为什么对她束手无策。伸手替她整理好衣服,他抱着她冰冷的身体,至少她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