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惊口呆地望着她,慌乱地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诡秘地说:“这边的男孩要想追女孩子,都是从请吃饭开始的。”
我惊讶极了:“我们在学校,男孩追女孩子,都递纸条什么的,哪有从请吃饭开始的?”
她哈哈一笑:“说明这边人更实际些。”
正说着,也去尾查拿衣服的周洁回来了。
她把衣服放在工位,便故作亲热地拍拍我的肩膀,然后示意道:“你看,那个沈洲又在往这边望你了呢。我看呀,他都快成花痴了。”
她这么一拍,我便感觉到肩膀处,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不由恼怒地打掉她的手,责怪道:“你干什么,使这么大的劲?”
她无辜地说:“我哪有使劲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确实,她并没有使劲。这几天,我一直感觉右肩膀处隐隐有些不适。特别是和衣服摩擦时,更加莫名难受。
想到这里,我赶紧火急火燎地往洗手间跑去,将领口处的衣服往下扒拉了一看,不由呆住了:天哪,我的右肩膀处,竟然长着两颗黄豆粒大小的脓包!
脓包若长在脸上,便是粉刺,长在肩膀上算什么呢?
我又仔细看了一下,这两颗脓包,似乎并不象脸上的粉刺一样的突起,而是和和肩膀处的皮肤平齐。忽然就想起,以前在杂志上看过的一篇文章,有一个人,就是身体某处长了一个粉刺样的脓包,他以为不过是粉刺,于是就忍疼挤掉了。
没想到这种脓包非常奇怪,挤了又发,发了再挤,周尔复始,并不能象普通粉刺那样消失,而是越来越大。后来到医院一检查,原来是得了绝症。
现在,我身上也长了这样的脓包,难道我也得了绝症?想到这里,我立刻感到不寒而栗!
正在这时,红姐进来打扫洗手间,我赶忙把那两颗脓包扒给她看,并结结巴巴地问:“红姐、红姐,你看我这里长了两颗什么啊?”
红姐看了看,立刻笑道:“是粉刺呗,还能是什么?”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启发道:“和粉刺不同的,粉刺是突出来,这个是和皮肤平齐呢。”
她耐心地说:“没关系,这是热气,广东这边天气太热了,你顿顿吃饭都吃辣椒酱,当然要起豆豆啦。”
我沮丧地说:“菜里无油无盐的,没有辣椒酱我吃不下。红姐,怎么办呢?我要不要去医院?”
她立刻制止道:“千万别去医院了,你去不起的。上次粉粉感冒,不听我的的话,执意去了医院,结果医生给她开了一大堆检查单,又是透X光又是打点滴,整整花了两百多块钱,钱花了还没好。最后还是我到老乡的出租屋,给她熬一碗姜汤喝才好的。”
我试探着问:“或者,我去厂医务室看看,医务室要不要钱?”
她再次否定:“医务室更不要去了,医务室是总务部主管的弟弟承包,不但贵得要死,用的还都是假药。上次一个烫工去拿药抹下身,越抹下身越烂,后来,连腿上的肉都烂掉了,去医院花了千把块才结疤呢。现在,哪个烫工还敢到哪里去拿药?”
上次听丽娟说过,因为烫位上温度很高,每个烫工的大腿处都要被烫伤、起泡、出水、结疤,然后再烫伤、起泡、出水、结疤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严重!
我几乎是要哭出声来,无助地说:“这也不能去,哪也不能去,那我该怎么办呢?”
红姐想了想道:“在我们家,小孩子身上破了皮什么的,我们都用唾沫抹一下就好了。唾沫是可以消毒的,不信,你也可以试试看。”
所谓病急乱投医,我也不想这话有几分真假,赶紧吐了几口唾沫,均匀地涂抹在两颗脓包处,直到嘴里再也吐不出唾沫才作罢。
从那以后,每次天冲凉或进洗手间,我都会把手洗干净,抹几口唾沫在脓包处。
但令我恐惧的是,随着我抹的唾沫次数越来越多,那两颗原本只是黄豆粒大小的脓包,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长越大了,直到变成两个鹌鹑蛋般大小了,甚至脓包,还有向脖子和后背漫延的趋势。
我感到万分恐惧!
但是,病情越重,我越不愿跟人提起,因为要是真的得了绝症,肯定要被厂里解雇的。
所以有一次,红姐关心地问我:“海燕,你身上的脓包,消失了没有?”
我淡然一笑:“早消了,你的方法真管用。”
红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拍拍胸脯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前段时间,针织二厂有一个女孩子,就是因为在车间咯了血,虽然送到医院检查,并没有什么大病,只是嗓子上火了,但从医院回来,还是被解雇了。”
听了这话,我不禁心有余悸!
如果我真的得了绝症,就更不能被开除了。因为我不但需要赚钱看病,还要养活我妈和海鸥呢!
虽然我心里怕得要死,但为了不让别人怀疑,每天还是强颜欢笑的。只是随着脓包的增大,胳膊抬起来越来越吃力了。就算好不容易抬起来,脓包和肩膀处的衣服一摩擦,还是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
因为是计件工资,有时候包装一件衣服,才不过赚几厘钱。所以,为了不让我的包装件数锐减,引起别人怀疑,我每天只有咬紧牙关,竭力平衡手臂,维持衣服和皮肤的最佳距离,最大限度内减少两者之间的摩擦。
但是,随着脓包的增大,这种平衡越来越难以维持了。到后来,只要手臂动一下,肩膀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但包装衣服,本来就是要用双臂的啊。
每当这时,我就会用“美人鱼在刀尖上舞蹈”的故事,来安慰自己,再怎么疼,总疼不过美人鱼吧。可美人鱼是为了心爱的王子,我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那每月的八、九百元钱吗?
这个想法,让我越发绝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