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厂里规定,无论谁对谁错,打架双方一律被开除。就算一方因情节较轻,除非是被动地挨打,否则,只要出手,就算不开除,也要被罚款罚得七荤八素的。
因为男工们很难进厂,更何况象金秋这样的好厂呢。所以,只要不被解雇,一般没人会主动离开的。
但是,厂里加班很多,还有地处亚热带气候,常年处于高温状态,
倘若再遇上不公平或是非人性化管理,女生的性格大多温柔顺从,一般都会忍气吞声,把眼泪强咽进肚子里;男生的性格大多倔犟易怒,时不时就会爆发冲突,导至难以管理。
所以,打架斗殴事件时有发生。特别是今年招收了这批男工后,次数更是明显增多,给工厂的秩序和生活,都带来了不安定因素,这让厂方很是头疼。
这次因为场面较磊,并且惊动了保安,那几个参与打架的人,更多不会有下场了。同时受连累的,还有周边宿舍。因为被惊醒,又赶上吃饭时间,我们便很难再睡着了。睡前洗涮完毕的人,还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以前在家,我妈总是说我,做事拖拖拉拉的,现在却时时象训练有素的士兵那样,可见,人是环境的产物。
我因为回来就睡着了,所以精神比她们都足些,趁此机会,赶紧下床,抢占有利位置,涮牙、冲凉、洗衣服,速度快得连我自己都吃惊。
只是,在倒洗衣粉时,我发现洗衣粉比昨天用时,又少了许多,沐浴液、洗发水也是如此,这一定是宿舍哪位“好心”的大姐,“不小心”帮我用的了。因为用了别人的,自己就不用买了,钱也可以省下来寄回家了。
牙刷、牙膏还可以放在床头,但是这些东西,只能放在床下的冲凉桶里。我很恼怒,赚点钱不容易,我不想占别人的便宜,但也不想别人占我的便宜!
可是,住在同一间宿舍里,日用品被别人偷用,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我郁闷地洗涮完毕,再将水桶放回下铺的床底时,又使劲往里推了推。其实这个动作,只不过增加了一下别人偷用的难度而己,根本解决不了任何实质性问题。
刚做完这一切,午饭的铃声便适时响起,我又飞速跑进饭堂,排队、打饭,一成不变。吃过饭,赶紧爬上床睡了一会儿。下午一点钟,我准时打卡进车间。
现在,李梅和胡海波象很多拍拖的恋人那样,到外面租房同居了,我是越来越孤单了。虽然,周洁总想和我走得近些,但是自从那次挨周桂枝骂后,我对她当时的沉默耿耿于怀,一直懒得理她。
因为段明兰的话,我开始留意沈洲。其实在挥汗如雨的车间,几个IE工程师,还是很引人注目的。他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写字楼都有办公桌。
IE部门的工作,就是在车间开始台做新一批订单时,要到各个工种打表,计算出这款衣服在各个工种所需的时间,然后取平均值,以此给我们订工价。
当然订工价的标准,是让我们的工资,始终保持在厂方允许的范围,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不知为何,这些IE工程师,一点没有我想象中知识分子的斯文儒雅,个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不要说和厂门口那些英俊师气、身着制服的保安不可同日而语,就是车间里很多男工们,长得都比他们出色,这让我很是失望。
和很多女孩一样,我也是“外貌协会”的会员。
虽然,我一直想找一个做受过高等教育的,并且在写字楼工作的职员做男朋友,但是我不想因为这个条件,就降低对他别的方面的要求,比如相貌,比如气质等等。
所以对戴着一付老式黑边眼镜、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眼睛眯成细缝的沈洲,我并不感丝毫的兴趣。
可是,随着沈洲在背后凝视我的时间越来越长,车间里很多女孩子,都知道了他的心意。于是无聊之际,我和沈洲便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每每听到这些话,沈洲总是憨憨地笑着,我则是装作不知。
对于沈洲和我的事,女孩子们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两派!
以段明兰为主的“赞同派”们,总是和我说:“海燕,你真是好福气,只要你跟了沈洲,肯定不会再坐车间了。让他给你找一份文员的工作,你就可以到有空调的写字楼上班了。”
而以红姐为主的“反对派”,则大泼凉水:“写字楼的人找车间的女孩子,有几个是好结果的?还不是玩玩以后就甩了,海燕,你别听她们的!”
说实在话,虽然我想坐写字楼,但我一直想的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从来没想过要靠谁;而红姐的话呢,我也是不以为然的,我不认为车间的女孩,就比写字楼的女孩差,他凭什么玩玩我就甩了呢?
不过无论如何,对于沈洲,我是爱不起来的。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我在一次眼角的余光,又扫到他在看我时,便故意回头,本想狠狠送他个大白眼,没想到,他竟然毫不示弱地迎上我的目光!
我连紧慌乱地低下了头,与此同时,意识到段明兰所言不虚!
为了掩盖我的失态,我起身去尾查组拿衣服。谁知他犹豫了一下,也讪讪地跟了来。我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随便抱了一堆衣服,便匆匆返回工位。
没想到因为走得太急,竟然被一件掉下来的衣袖绊倒,幸亏他及时扶住了,并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我的脸立刻发起烧来,狠狈地说:“没事,谢谢你。”
他低声道:“今晚不加班,我请你吃饭,好吗?”
我赶忙拒绝:“不,我想睡觉。”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这话,似乎有情色的嫌疑,不由落荒而逃。
回到工位,我感觉脸色烧得更厉害,便下意识地用手摸摸。
段明兰低声取笑道:“海燕,你的脸红得象鸡蛋。赶快老实交待,沈洲是不是要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