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一天,厂里加了菜,每人比平时,多分到一条鸡腿和一罐可口可乐。这是我第一次喝可乐,虽然很不习惯那股奇怪的味道,但我知道可乐是个好东西,并且非常贵,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喝完了。那只鸡腿不大,不过真的很香。
因为加了餐,大家的脸色,都比平时鲜活了不少!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我和李梅正在闲聊的时候,胡海波竟然将一条鸡腿和一罐可乐,郑重其事地送到了我的宿舍!鸡腿和可乐每人只有一份,可以肯定,是他没舍得吃。
他的这一举动,不由让我想到,自己和丽娟来东莞时,陈刚从口袋里掏出的那两只鸡蛋,我心里不由暖暖的。
虽然实惠的鸡腿和可乐,相比较浪漫的鲜花来说,不值一提。但长期打工的人,吃的都是那种没油没盐的一素一荤,能节省下只有一份的鸡腿和可乐,需要多大的勇气和爱心啊!
尽管如此,我知道自己一分钱没拿就进了好厂,己经欠他太多人情了。因为自知无力承担这份人情,所以我执意不接他的东西。幸好,宿舍里只有我和李梅。
否则,要是被很多人看到,我们两个推来让去的,真的会很不好意思。
胡海波的脸涨得通红,便尴尬地说:“你是不是嫌少?”
我急得都快要哭了:“不是,真的不是呢。”
李梅大约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伸手将鸡腿拿了去,得意地一笑:“你俩别让了,鸡腿和可乐都算是我的了。”
因为李梅和胡海波也见过几次面,也算是熟人了,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胡海波不知所措地站在房间,好半天才讪讪地说:“明天休息,我们一起去陈刚那里玩吧。”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李梅就爽快地答应了:“好啊,你买菜,我们做饭。”
胡海波连连点头,我不想让他有所态,所以脸色却始终不冷不热的。
他大约意识到什么,再也坐不住了,很狼狈地退了出去。
没想到,他刚一走,李梅就责备道:“你难道道看不出?胡海波想要追你,厂里男孩子这么少,你还不赶紧答应了他!”
据说近万人的金秋厂,里面的男孩子还不到八百,也就是说,男女比例大于一比十。厂里有一道独特的风景就是,经常看到长相平平的男孩子,身旁伴着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孩子。
也正因为如此,厂里年龄超过二十五岁并且没有对象的女孩子,比比皆是。这部分女孩,回家找吧,不甘心,再说多年打工在外,家里适龄的男孩,大多是结了婚的;在厂里找吧,哪里轮得上呢。
可是我,肩上的担子那么重,来东莞的目标也非常明确,怎么能跟她们一样呢?
于是,我听了这话,就逗李梅说:“他哪里是追我呢?他明明是借送我东西来追你呢,你看,你一接鸡腿和可乐,他就高兴地走了。”
李梅瞪大了天真的眼睛,疑惑地问:“真的吗?”
我点点头:“是真的。”本来是为了逗李梅,忽然意识到,李梅活泼可爱,胡海波清秀善良,如果两人能走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了这个念头,我决定成全他们!
第二天,按照约定,我和李梅吃过早饭后,便去丽娟和陈刚的出租屋。胡海波己经先到了,屋里摆着一大堆菜,显然是他记住了昨天的话。
看到我和李梅进去,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身上。
丽娟悄悄把我拉到院内,认真地说:“海燕,你看胡海波怎么样?上次他仅仅是看了你和我的合影,就打电话给他哥哥,称你是他女朋友,他哥哥才帮忙让你进厂的。他真的好喜欢你,老家和我们那里隔得又近,要是成了,以后我们四个人,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玩了。”
我断然拒绝道:“不!”
她急了:“你之前不喜欢李连平,我可以理解,那人人品确实不怎么地。可胡海波长得不错,家境也好,又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还不同意?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呢?”
面对最好的朋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埋藏己久的心里话:“我不甘心只做一名普通员工,总有一天,我会实现自我价值。所以,我要找的男朋友,绝不是一名小小的烫工,必须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写字楼职员!”
心高气傲的我,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将要为这个可笑的决定,付出怎样的代价!
只是丽娟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伤害了她。因为毕竟,陈刚虽然是班长,其实也不过是一名小小的烫工。
我想到这里,便连忙道:“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陈刚、陈刚和你,毕竟是识于微时,算是青梅竹马。”
丽娟却苦笑道:“我并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因为之前,陈刚和我说过,就是因为厂里有很多小女孩心太高,结果常常被写字楼的男职员,玩弄后抛弃,下场一般都不太好……”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傲然道:“你放心,我的智商不是一般小女孩可比的,绝不会是那样的下场。”
丽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摇了摇头。
她无奈道:“也许吧,人各有命,不可强求。”说完这话,便再不多言。
我刚想再说些什么,李梅便高喊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和丽娟只好支吾了几句,赶忙回到了出租屋。
胡海波充满期待地望了望丽娟,又望了望我,我连忙下意识地避
开了他的目光。
室内的气氛,立刻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幸好李梅话多,才不至于太过冷场。
虽然己是初冬时节,但天空依然阳光灿烂,这让我们非常高兴。因为每天上班、下班,真可谓披星戴月,两头只见月亮和星星,都快忘记太阳长什么样子的了。
中饭很是丰盛:一盘小青菜,一盘辣椒炒肉丝,一盘油煎塘鲺,还有一大碗凉拌猪肺。猪肺据说本地人嫌脏,从来不吃,却成了我们打工者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