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虽然我百般哀求她给我安排住宿,她还是断然拒绝了:“对不起,我也想帮你,可是,公司是这样规定,我若违背了,上面若知道了会骂人的。”
一时间,她冰冷的眼神,让我怀疑,刚才在饭堂和我推心置腹谈话的那个人,真的是她吗?
我急得差点哭起来:“怎么办啊?我怎么住哪儿啊?”
好在,她终究不是赵小姐,大约看我可怜,终于说:“这样吧,下班后,我会去宿舍告诉你朋友张丽娟,你在厂门口等她。”
我立刻感激万分道:“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说完,我只好强忍着惶恐,无奈地将行李提到了保安室外面。然后,自己就站在门外,又害怕又无助。
好在,刘媛说话还是算话的,大约六点钟时,丽娟果然出来找我了。跟她同来的,还有一个高瘦的女孩子,女孩子看上去很成熟,丽娟叫她阿宽。
听说我没地方住,丽娟也急得不行。
旁边的阿宽却神秘地说:“这有什么难?丽娟,你进去拿一件工衣,再借一个厂牌给她,让她混进去住一夜不就得了?”
我现在象海中溺水的人,听了这话,仿佛抓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求救地望着丽娟。
丽娟却担心地问:“要是被保安看到了,会不会开除?”
阿宽却道:“你放心,我老乡没地方住都是这样混进来的。不过,只能住一两天,时间太长了不行,宿舍的人会去投拆的。反正她明天就上班了,查到也不算太违规。”
听了这话,丽娟转身跑回厂里。再出来时,她手里提着一个包,包里果然是一件粉红色的工衣和另一个女孩的厂牌。
偷偷过厂的步聚是:阿宽在外面帮我看行李,我和丽娟非常非常自然地进厂。一切顺利后,丽娟再出来和阿宽一起,把我的行李提进去。
我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很快换上大小合适的工衣。但是,望着保安室门前,那个严肃打量着进入员工的保安,我心里还是象十五个吊桶打水似的,七上八下。
于是,我尽量自然地和丽娟手挽着手,故作脚步轻松地向厂里走去。
大门口的保安,目光似乎并没有在我们身上多停留。我正要松一口气时,忽然听到他怒喝一声:“站住!”
我浑身的血液立刻凝固了,连脚步都抬不起来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保安,直直地向我们走来!
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这下惨了,连丽娟都要受连累了。
谁知,那保安却和我们擦身而过!
我回头一看,只见我们后面,有一个穿着蓝工衣的男孩,他愣了一下,转身便想跑,却被身材魁梧的保安一把抓住了。尽管男孩拼命挣扎,但于事无补,很快象被老鹰抓住的小鸡,被拎回了保安室!
我和丽娟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但此是非之地,绝不可久留,她拉着我,趁着混乱,一口气跑到了宿舍。
丽娟的宿舍在三楼,房屋虽然半新倒也干净。房间内靠墙壁两侧,分别放着三张上下铺共六张床,两张床的空隙间,有一条狭窄的过道。
每层楼都有十几个房间,尽头是一个公用的大洗手间,洗手间是两用的,一半做厕所一半做冲凉房。里面到处污迹斑斑的,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臭气。
丽娟宿舍的人,跟她都是同一个部门的。因为昨天上了通宵,所以今天便放了假。年轻一些的,大约都出去逛街了,剩下的两个,都是三十多岁的妇女,正在低头织着毛衣。
一个黑瘦的妇女,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另一个白胖些的,一听声音就是四川老乡。丽娟叫那个黑瘦的妇女为郭姐,那个白胖的则称刘姐。
两人一边打毛衣一边聊天,看到我进来便问长问短的,很热情的样子。我这才知道,我佩戴的厂牌就是刘姐的。
大约是四川老乡,刘姐才肯借厂牌给我用,一般厂牌是不外借的,因为如果借用的人出事的话,被借的也要承提相应的责任的。
丽娟将借的厂牌还了她,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刘姐却把手一军道:“没事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刚来时没地方住,也是借了老乡厂牌混进来的。”
她这样说,我们反而不好意思了。
丽娟让我在她床上坐下,又吩咐我不要乱跑,便下楼去提我的行李。不一会儿,她和阿宽提着我的行李上来了,白晰的脸蛋累得通红。
望着丽娟苹果般美丽的脸庞,我非常感动,不由暗想:我要把丽娟当成我的好朋友,一生一世!
当晚,我冲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上干净的睡衣,然后和丽娟两人,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小床上。
这是自来东莞后,我们度过的最开心、最惬意的一个晚上。我们甚至说了许多悄悄话。我这才知道,自丽娟进厂后,陈刚几乎每天都来。他现在厂里没货做了,经常放假,很少上班。
他知道丽娟喜欢喝豆浆,但厂里是没有豆浆的。于是每天早上,他都会送一份豆浆给丽娟,这样丽娟洗涮完毕,就可以喝一杯新鲜的热豆浆了。为了送豆浆方便,他甚至和保安部一个叫李连平的四川保安,成为了好朋友。
听丽娟说着这些,我真的好生羡慕!
丽娟还充满憧憬地说:“我和陈刚的要求不高,等我们再打几年工,攒够了钱就回家开个小店,然后结婚生孩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我遗憾地问:“那你不和我一起找齐友德?不为你爸和我爸他们报仇了吗?”
丽娟想了一想,还是认真地说:“海燕,我们还是现实一点吧。你看,东莞这么大,我们只有先吃饱饭才能去找人。可是,吃饱饭就要进厂,进厂就要没完没了地加班,我进厂半个多月,还是因为通宵才休息这一天。找齐友德,谈何容易呢?我是不报任何希望了,我劝你也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