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一点,赵小姐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的士”上下来。
我急忙迎上去,讨好地说:“赵小姐,你回来了。”边说边想帮她提东西。
没想到,赵小姐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理都不理。
我只好缩回手,讪讪地跟在她后面,赔笑道:“赵小姐,我、我想辞工。”
赵小姐一听“辞工”两个字,冷冷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怒气冲冲地说:“辞工?你才刚来几天就要辞工?你们这些打工妹,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血,一下涌到了我脸上。我想反驳她,你自己不也是打工妹吗?但话到嘴边,还是强行咽了回去。
我强忍着怒气,小心翼翼地说:“赵小姐,我其实很想在这个厂里干的,但工资太低了,我爸又去得早,我还有妈妈和弟弟要养活,我妈妈身体不好,我弟弟还小。”我边说边流下泪来,想博得她的同情。
赵小姐却丝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开门进屋。
我看了一眼她的房间,粉红色的床罩,很漂亮,屋内散发着淡淡的香水的味道。我惭愧地看了看自己脚上破旧的塑料凉鞋,没有进屋。
我只得站在门外,苦苦哀求道:“赵小姐,我真的要辞工,麻烦你把押金和身份证还给我,再给我结算一下这半个月的工资,好不好?”
赵小姐却厌恶地看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要走我也不留,身份证可以拿去,不过,你没做满半个月,押金是绝不会退的,工资更是一分钱都没有!”
我分辩道:“可我昨天己经做满半个月了呀。”
赵大约是急于收拾刚提回来的大包小包,很不耐烦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以为有了希望,赶忙道:“杨海燕。”
赵小姐从一个抽屉拿出一几张身份证,抽出我的递过来:“拿去!”
我赶紧接过了,又嗫嚅着:“押金和工资什么时候给我啊?”虽然我明知道,那是我该得的,但说这话时,仿佛是我欠了她的一般,底气非常不足。
没想到,赵小姐一听这话,彻底翻脸:“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省油的灯了!身份证也给你了,你到底还要怎样?押金和工资要老板回来才能结算,你要不要找他?你要找的话,我打电话给他!”
我被她的声势震住了,胆战心惊地问:“老板?老板在哪里?是不是离这儿很远?”
赵小姐冷笑一声道:“老板正在治安队开会呢。”
一听“治安队”三个字,我的心不由痉挛了一下,连声说:“你忙,我走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边说边逃也似地冲上二楼,迅速拿了行李,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桂花打,便三步并做两步朝厂门口跑去,好怕老板正好从治安队回来。
但是我跑到门口,却被保安拦住了。
他很细心地一点点检查了我的行李,确定没有厂里物品后,才挥了挥手放我走,这让我感觉到自己,象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直到亮冠厂门口,我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门口己排了长长的一条队,和上次一次,清一色的女孩子。
我赶忙把行李放在保安室外面,迅速排到了队尾。只是望着前面十几个女孩,我忽然感到害怕,这次从厂里出来我几乎是孤注一掷的,今天要是进不了亮冠,我难道要一个人再到山上过夜?
好在这次,人事的态度还算可以,连我的身份证和毕业证都没看,就让我进去了。当看到我带着行李时,甚至还让我把行李放进了保安室,然后把一起见工的十六个女孩子,一起带到饭堂考试。
饭堂虽然比较阴暗潮湿,但是很宽大,里面排着很多长条的饭桌和凳子,还有电视机。这一切都表明,这个厂比起永新厂,各方面条件都要好得多。
所谓考试,其实都是非常简单的题目。比如,一千克棉花和一千克铁哪个重?五分之一等于几?总共有五十个同类型的题目,对我来说,连思考的时间都省了。
当我做完整张试卷时,人事又给我一份表格,我也很快就填完了。这时,很多女孩还在“吭吭赤赤”地答着题。
在我们答题时,人事一直象老师一样监视着我们,从她左胸前的厂牌上我知道,她叫刘媛。因为我答得快,她转来转去也很无聊,竟然跟我聊起天来,这让我感到受宠若惊。
我这才知道,刘媛也只是个高中毕业生,不过家是在县城的。其实她可以复读的,但她一直不喜欢读书,于是家人便拿钱,让她进了县城的一家电脑培训中心学习电脑,学成后她便来了东莞。
虽然她并没有文员经验,但是因为有一张高中毕业证,还是很顺利地进了一家厂做文员,后来嫌那家厂不好,就跳槽进了亮冠。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希望的光来!
前段时间,我和丽娟找工作的时候,也看到过好几家电脑培训中心。如果我有钱去学电脑,不是也可以象刘媛一样做文员了吗?
可惜,我正想问刘媛关于电脑培训的事,很多女孩做完题目了,她便中断了和我的谈话。
题目虽然简单,还是有许多女孩没做出来,甚至有一个女孩子,把五分之一等于几都做错了,她说等于0.5。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相信,同龄人还有这么多不识字的。
不过,刘媛还是让她留下了,甚至两个不会写字的人,刘媛也没有让她们出去,而是让别的女孩给帮她们填上了入厂表格。
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个不会写字的人,在厂内是有关系的,都暗中塞了钱给刘媛,也就是俗称的入厂介绍费。
因为进厂要交100元押金,除了三个老乡在厂里做事的女孩带了钱,别的人都没有带。
好在这时,也差不多要下班了,刘媛便让大家带了钱和行李,明天早晨再来上班,这让我非常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