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人都去上班了,我刚把行李放上去,保安就催我赶紧去上班了。
上班的地方,就是昨天我去面试的那个大房间,招我进来的赵小姐,还坐在那张办公桌前。今天她穿了件白色的连衣裙,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非常漂亮迷人。这样乱嘈嘈的灰败房间,似乎丝毫掩饰不了她的光芒.
我认为这就是所谓的白领吧,对她非常羡慕。
赵小姐收了我30块押金和身份证后,就把我领到一张空的桌子边,交待一个短发的大眼睛女孩,让她教我,就走开了。桌子就是简单的木头拼成的,凳子一边高一边低,人坐在上面,身体随时都可能失去平衡。
大眼睛女孩叫阿香,她很热情,眼睛滴溜乱转,一副很聪明玲俐的样子。
活计其实很简单。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几种小圆珠子,用丝线小心连接起来,连接的时候最好放在腿上链接。因为不小心小珠子就会从中断开了,掉得七零八落的。
我现在才知道,房间内的那三台机器,就是打珠子用的。一般我们把小珠子连接到一米左右,便放在桌上,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专人来收,然后计数。他们收去后就放在那几台机器边,再由机器压紧,机器压过就不会断开了。
我们的工资就是计件的,多劳多得。
我问阿香:“多少钱一件?”
阿香却摇摇头说:“我也说不清,只知道熟练工,每月可以领到两百多块钱,最高的领到两百四十元。当然,象你们这种新手,开始一百多块钱,但做两个月,也就可以领两百元了。厂里大多数是做这种手链,有时也会接一些项链、脚链做,不过难度更大。”
我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每个月两百元的工资,还要累死累活的,简直就是喝人血!怪不得陈刚厂里有时赶货赶到死,他还说金秋厂是好厂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脱口而出:“那么低的工资,真是太不值得了。”
没想到,阿香却撇撇嘴:“你以为这儿是什么地方,这是呢。管吃管住就行了,工资再低,也总比住山上、桥洞强吧。”
望着她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只好闭了嘴,努力串着手中的小珠子。这份工作其实不需要什么太深奥的技巧,一学就会,关键是熟练程度的问题。
阿香和周围的人做得都很快,上午我连接了五条,阿香他们大多连结了10条,据说一个上午12条就是快手了。
时间很难挨,做事时又要始终低着头,一个上午下来,我真是腰酸背痛。好在上班时间可以说话,不至于太寂寞。
只是赵小姐在的时候,我们都低声交谈,声音一大她就要喝斥。不过,她出去后,我们就可以大声说话甚至唱歌。
阿香得意道:“晚上加班的时候,就是赵小姐在,我们也是可以大声唱歌。”说这话时,她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说不出的满足。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当下班的铃声终于响起时,我们象一群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般,急不可待地冲出了厂房。我因为脚疼走在后面,看到冲在前面的有几个,也是和我一样腿脚不灵便的。
吃饭的碗和筷子,都是我从家里拿来的,并不需要另买。老员工的碗和筷子,也都是放在宿舍。因为他们是放在行李外面,回到宿舍后,拿着碗就直奔饭堂,动作比我快得多。饭堂在一楼,也就是我们宿舍的楼下。
饭堂并不大,我们打饭都要在外面排队。厨工穿着肮脏的白色工作服,从一个窗口给我们打菜。然后我们就端着盛了菜的碗,按各自的饭量到大桶里打饭,饭是可以随便打的。
我排在最后,等了好久才打到。菜只有一份,并且很少。我打完饭回宿舍时,宿舍内的人己经吃起来了。我是睡上铺,下铺己坐了两个女孩子了。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阿香忽然在另一张下铺叫我,原来她也是和我一个宿舍。
我很高兴地坐到她床上,她一边吃一边由衷地称赞道:“今天的饭菜,实在是不错啊!”
我真是哭笑不得,什么不错啊,就是猪油渣炒辣椒。那些猪油渣被榨得黑黄黑黄的,根本看不到一丝油星。
就是这种油渣,每人碗里也不过只有小小的四五块。辣椒则一点都不辣,皮厚厚的,咬在嘴里没一点味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菜椒,并且这些菜椒大约只是在锅里滚了一下,咬上去还“咯吱咯吱”响,哪里吃得下去?
万般无奈,我只好从行李包里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酸菜。
几个女孩看到了,赶紧围上来,她们使劲吸着鼻子,夸张地说:“啊,香,真是太香了!”
我只好客气地说:“一起吃吧。”
女孩子们好象得到命令似的,立刻筷子翻飞。
与此同时,从别的房间也有女孩闻讯赶来,她们甚至招呼都不打了,筷子就直接伸了过来。看着酸菜很快被消灭了一半,我心疼死了。她们的筷子每夹一下,仿佛不是夹在酸菜上,而是夹在我心上。
吃完后,她们毫不吝惜地称赞我为人大方,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个女孩边吃着我的酸菜,边口齿不清地说:“真香,外面好象也有卖这种酸菜的呢。”
阿香看到别人吃我的酸菜,一直很不高兴,听了这话,便没好气地问:“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买?”
女孩“嘿嘿”笑了两声:“贵呗,一块八一包,谁吃得起?我又不是富婆!”
另一个女孩接口道:“其实,我们可以买菜自己腌的,又不要花多少钱,不过要先去买坛子什么的,得花好多钱呢。我一直没舍得。”
她这样一说,别的女孩也随声附和,她们边吃边议论着各自家乡的酸菜腌制方法,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倒也其乐融融。
我真没想到,一顿酸菜,都可以让她们象过节一样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