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值保安是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男人,他只是看了看我的身份证,便让我进去了。我很担心,我的脚走起路来,还是一跛一拐的,但他似乎象没有看到一般。
永新厂很小,只有两幢房子,房子也不大,一幢是平房,一幢是两层楼房,都非常破旧灰败。院内只有一条水泥路,水泥路两边长满了小腿高的荒草。看到这些绿色的荒草,想到家乡的田野,我竟感到说不出的亲切。
保安把我带到那幢平房,我看到里面有几张桌子,桌子上五彩斑澜的一片,仔细看时,原来是一堆细细小小的各色圆珠子。
房间很大,大约有七、八十名员工,正分坐在大小不一的桌子边忙活着。们好象是把这些圆珠子,用细绳串接成手链或项链一样的带状东西。房间当中还有三四台机器,机器时不时发出一阵阵声响。
房间内只有一张办公桌,桌边坐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孩子。女孩穿着一件漂亮的T恤衫,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我相信她一眼就能看出,我走路姿势的不正常了。
因此,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担心她也不让我进厂。
保安把我带到她办公桌前,恭敬地说:“赵小姐,她是来见工的。”
被称做赵小姐的女孩,懒懒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办公桌上抽出一张表格给我,淡淡地说:“会写字吗?”
虽然这话听起来好别扭,但我还是受宠若惊地说:“会,我会写字。”
赵小姐点点头:“那就填一下吧。”
竟然还有这样见工的?但不管怎样,她没有嫌弃我的“残疾”,我感到一阵轻松。
表格上无非是姓名、地址等等,我很快填好了交给她。
赵小姐只扫了一眼,便干脆地问:“你现在就可以上班了。”
听到这话,我有些小激动,难道我也找到工作了吗?
于是,我便小心翼翼地说:“现在?这里管吃管住吗?”
赵小姐翻了我一个白眼:“管吃管住,行李要自己带,交30块钱押金,压半个月身份证!”
我很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惹得她不高兴,就不要我进厂了。
所以我连忙顺从地说:“好的,不过我要回去拿行李。”
赵小姐有些不耐烦了:“那你赶快回去拿行李吧,明天再来上班。”然后极不情愿地把身份证还给我。
我连连点头,长长松了一口气,接过身份证,如获大赦般地跑出厂,我真想大声喊:“我有工作了,我终于也有工作了!”
我又到亮冠厂门口等了好久,丽娟才和那些女孩子一起出来。丽娟听说我见工如此简单,有些不相信。原来她们见工非常复杂,先是考试,一个不会写字的人还被赶出去了。然后就有一个保安给他们训练了一下原地踏步以及向左转、向右转等基本动作。
虽然我第一次进厂,也感觉亮光比永新正规多了,让我非常羡慕!
不过再正规,进亮冠厂里也是要交一百块钱押金的。正好昨晚陈刚给了丽娟一百元钱,她就交了,于是得到三天的饭票,每天四元计,她得了十二元饭票,那些没交钱的则没有得到饭票。
说到这里,丽娟的脸儿红扑扑的,掩饰不住一脸兴奋:“人事带我们转了一下工厂,厂房很大,建厂己经十年了,当时厂里只有七、八十个人,现在己发展到一千多人的大厂了。看样子,以后还要扩大。”
想起自己所进工厂的简陋与破败,我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只好安慰自己,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的,至于发的是什么光,怎样发光,只有天知道!
无论如何,我也找到工作了,可以养家糊口的,然后,就可以找那个该死的齐友德了,我一定要找到他。
其实偌大的东莞、珠三角及广东,想找一个人只是大海捞针!但在所有的理想和前途都成泡影的时候,我还能奢求什么呢?
陈刚因为前段时间把货赶完了,现在开始放假,但不能回老家,必须呆在工厂或出租屋,随时接受赶货的通知。
在没有上班的情况下,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每天只有十块钱的生活费。所以,他现在比较空闲。
当我和丽娟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去时,陈刚正在房间里,和阿玲及阿东聊天。我看到阿东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
说这话时,阿玲和阿东的眼里,便闪过一丝庆幸。
听到这些,我和丽娟忍不住毛骨悚然。如果昨晚我们也一并被抓了去,说不定现在还在里面蹲着呢,多亏了王磊啊。可惜,王磊早上刚走,现在他的上铺己经又有了行李,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疲惫地躺在床上,一脸愁苦。
陈刚对我们找到的工作,很不以为然。
他说丽娟找的玩具厂,工资太低;而我找的那家厂,根本就是“黑工厂”,就是靠工人工资赚钱的。不过好歹有了一个安身的地方,最起码吃住有了着落不是?所以,他也没说什么。
最后我们商定,暂时先上着班,金秋厂每年初都有一次大批量招工的机会,到那时,我们再跳槽过去。至于目前,等我脚伤好后,就跳到丽娟那个厂里,两人同在一个厂,到时候也有个照应。
好在当夜,治安队并没有再查暂住证,但是我和丽娟,却因为担心,仍然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搬离住了半个多月的出租屋,然后和丽娟提着大包小包,各自进了厂。
永新厂的保安,连身份证都没有看,就将我领进另一幢楼房的二层。楼梯虽然又窄又脏,但我依然感到很新奇,因为这是我十八年来第一次走楼梯。上了楼梯就到了二楼,长长的走廊两旁,分别是一个个的房间,我被分在206房间。
房间比我想象的大得多,里面有八张上下铺,共计十六个床位,只有最角落的上铺,有一张空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