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花林天坐在床前的靠椅上,看着半躺在床上的爱子,手里端了一碗茶,递到嘴边,轻轻吹着嫩绿色的浮叶,那悠然自得的享受模样,似乎根本就不担心自己儿子的情况,放松的心情还有闲情逸致品茶。
房间的门窗被关得死死的,密不透风,显得有点闷热,整个房间弥漫着浓浓的中药气息,泛着苦味,光是这刺鼻的味道就熏得人头晕目眩,只觉得一阵强似一阵的苦腥味刺激着嗅觉和胃囊,胃里一片翻江倒海。
“不太舒服。”花彦皓郁闷地半躺在床上,上半身支在床框上,背靠着靠枕,神情涣散地盯着床尾的蚊帐,不爽地撇了撇嘴,双手搭在胸口,声音听上去有点瓮声瓮气,苍白的脸上,还是没有一点血色,透明的白。
“是心里不太舒服吧,好不容易见着晗儿了,怎么反而不开心了。”花林天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用看戏的神色看着脸色不怎么“美丽”的花彦皓,等着他说出心里的郁结。
“晗儿……并不开心,她,过得不好。”仿佛怕会惊扰到什么似的,花彦皓的声音压得很低,磁性的嗓音变得沙哑,声音在喉咙里打着转儿,“当初,我应该带她走的。”花彦皓的脑海里闪过柳诗晗被司空墨染使劲拽着手臂离去的身影,那倔强的挣扎,让花彦皓心里一阵揪心地疼。
“忍耐,凡成大事者,必要忍人所不能忍。”花林天对花彦皓的感触到不以为意,话里有话地对他做着暗示,小嘬一口手里的茶,回味地吧了吧嘴。
“忍耐,呵呵!”花彦皓勾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任何温度,这话,似乎说得太轻松了点,如果真的这么容易,现在自己也不会这么放不下,缓缓闭上双眼,然后慢慢睁开,花彦皓轻哼一声,继续说道,“是啊,我得先忍耐,事情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黑色的双眸,波光暗涌,似个巨大的旋涡,不断旋转、旋转,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彦皓,夏侯白博的身份,除了柳若烟之外,就只有我和你知道,就算晗儿不是夏侯白博亲生的,但是他却待她如同己出,那个位置,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非要放一个人上去的话,他一定会留给晗儿,看现在这个局面的发展,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们要做的,只是等,不到最后,决不轻易表明立场。”花林天顿了顿,双眼盯着手里不断转动的茶碗,目光随着转动的水纹流转,幽幽地说道,“现在宫里的情况,彦皓你也知道,孙皇后已经开始着手为大皇子部署,期间,她也曾暗示了我几次,都被我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当下还可以和她打打太极,但是,随着局势的发展,我们终究是要选择一方,表明自己的立场,而淑贵妃更是早在几个月前就对陛下的……陛下,时日不多了,随时可能暴毙,储君现在还未确立,陛下一走,宫里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事态会怎样发展,谁也无法预料。”
花彦皓点了点头,宫里的战争,波涛暗涌,一触即发,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皇位的争夺,已经越来越明目张胆,皇上心里也很明了,但是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了,恐怕皇上也只是在权衡两人的裙带关系和自身实力。这权位交替的时候,也是朝中局势变化的时候,选好自己的阵营,或者平步青云,或者万劫不复,得运筹帷幄,步步为营,位子越高,越得小心翼翼,否则,赔上的,可能是几百,甚至是上千条人命。
花林天停止了转动茶碗的手,盯着微微泛着水纹的茶水,抿着嘴角轻笑一声,“如果只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争夺的话,那还简单,我们只要站在三皇子一边,和魏君寿一起即可,毕竟,三皇子在学识、治国和为人处事的能力上,都远远超过大皇子,而且,三皇子在众臣子中口碑极好,是皇位的最佳人选,再加上,他又是魏君寿的女婿,魏君寿在朝中的人脉颇广,他的门生又大多身居要职,如果要帮,魏君寿一定会选三皇子。不过……现在四皇子也回来了,这局势就不是以前那么明了了,罩上了重重迷雾啊……”花林天轻叹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碗,抬起右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陛下突然赐婚给晗儿和四皇子,想必一定是淑贵妃在背后推波助澜,我想,这淑贵妃的意思是想拉拢四皇子,帮三皇子上位,可惜了啊!”花林天揶揄地轻哼一声,嘲笑地噙着嘴,翘起了二郎腿,看着花彦皓的侧脸,继续说道,“人算不如天算,这淑贵妃还是棋差一着,她哪里知道,晗儿才是魏君寿的心头肉,如果四皇子想要夺位,晗儿只要一开口,魏君寿一定是站在他那边,倾囊相助,再加上夏侯白博……哼,这淑贵妃还真是歪打正着,帮了四皇子一把,我到很想知道,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会是副什么模样。”
“我们现在只要静观其变即可!”花彦皓闭上了双眼,沙哑的声音幽幽地说道,“等到局势差不多明了的时候,再出手助最有希望的人一臂之力,这样,我们也不会有太多的损失和担心,现在要做的,就是周旋,尽力把时间拖到最后。”
“爹也是这个意思!”花林天赞许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转了转脚踝,突然岔开了话题,“彦皓,你的心思,爹知道,晗儿的确是花家儿媳妇的最佳人选,你们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当初,爹的想法是,等晗儿及笄了,爹再向夏侯白博提亲,凭我和他的关系,再加上你和晗儿从小的知根知底,夏侯白博一定会应允,我要让晗儿风风光光地嫁进我们花家,谁知道那淑贵妃竟然先下手为强,横刀夺爱……不过!”花林天顿了顿,冲花彦皓神秘地一笑,“彦皓,我们花家,祖上曾经是大户商人,商人做买卖讲的是算计,用最少的付出,得到最大的利益和回报,你是花家历代以来最出类拔萃的孩子,这买卖,你应该懂得怎么做。”
“孩儿知道,爹,您请放心。”花彦皓缓缓睁开双眼,嘴角划出一好看的弧度,那抹温柔的笑容重新展现在脸上,黑色的双眸里有些银色的光晕,闪烁着,流动着,斑斓旖旎,“我会得到我所想要的人,在山上,我第一次见到晗儿,我就知道,她是我要娶的女子,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手。”花彦皓微微紧了紧手,平整的被子被抓出深深的皱褶,扭曲着。
“彦皓,你是我花林天唯一的儿子,爹当然希望你能得偿所愿,爹也是看着晗儿长大的,待她如同自己的女儿一般,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喜结连理,共渡一生,但是万事不可操之过急,不能拿花家上千条族人的性命开玩笑。”花林天不放心地嘱咐着自己的儿子,生怕他的一个冲动,坏了大事。
“爹,您放心,孩儿知道轻重,不管是谁在这场夺位大战中胜出,我都会让我们花家得到丰厚的利益和回馈。”花彦皓点了点脑袋,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轻声问道,“他们都走了?”
“都走了,三皇子前脚刚到,四皇子也跟着来了,两人坐了半盏茶的时间,问问了你的情况,又嘱咐了张太医和韩瑞儒几句,就都走了,我推说你已经睡下了,没让他们进来探视你。”花林天疼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花家这一族,这孩子牺牲了太多,是自己欠他的,也是族人欠他的,这次,说什么也要让这孩子达成自己的愿望,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
“他们,会不会已经……”花彦皓迟疑了一下,转过脑袋,看着花林天。
“不会,四皇子是个高傲的人,断不会栖身于人下,更不会让自己成为三皇子的踏脚石!”花林天捋了捋胡子,恶作剧地抿了抿嘴,继续说道,“你说,如果这四皇子知道了一些关于夏侯白博的事,又或者他知道了晗儿在魏君寿心里的地位,这局面……”
“这局面就有意思了。”花彦皓接过花林天的话茬,抿嘴一笑,似乎也很期待好戏的上演。
花林天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立刻一股微凉的晚风扑面而来,灌进房间,搅动着屋里的气流,刺鼻的中药味被慢慢冲淡,整间屋子闷热的温度也降了下来,透着清爽的味道。花林天背着双手,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夜空里繁星点点,像无数双偷窥的眼睛,贼呵呵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带着一丝警觉,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韩瑞儒这几日会住在府上,一切小心,别露了马脚,看现在的情况,他应该不是四皇子派来的探子,不管怎样,我们得小心应付。”
“是,孩儿知道。”花彦皓疲惫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