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季节摇动飘零的花,
熟悉的暖风中,谁在寻找她?
天空的流云下,我们相识、相知,
像时针与分针,相遇重合,转动不停。
如果时针是你,分针是我,
我们镌刻着时间,无数次相遇,无数次分离。
虽然步伐不一,却涌动一样的呼吸。
那么,没关系,我们终将找回原点,继续向前。
思念化作语言,语言呼唤光芒。
光芒孕育倩影,倩影使人坚强。
坚强化作柔情,柔情呼唤相逢。
相逢孕育一条路,路上刻满幸福。
时针停了脚步,分针不再前行,
一同忍受的痛苦,终将化为幸福。
寻找着,
一个人,一秒钟,一瞬间,一生一次的相逢。
.....
接下来的每一天,利物浦都会给苗渺打电话,第一句话肯定是:吃饭了吗。
第一天的回答是:"吃了,还有事吗?挂了。"
第二天是:"吃了,你别打电话了。"
第三天是:"怎么又来了,不心疼国际电话费?"
第四天是:"今天在肯德基买了个鸡腿,很久没吃肉了。"
第五天是:"虽然日子苦,可是我自由。"
第六天苗渺先说的话:"吃饭了吗?"
第七天,他们说电话太费钱,还是上QQ聊吧。
不知为什么,拿着电话,明明对方就在那一边,可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挤出一句话,结果又是冷场。
面对面不会说话,打起字来气氛倒是轻松得多。俩人你来我往,屏幕下面的小企鹅闪个不停,键盘噼里啪啦的。
对话框里语言明显少了很多火药味,多了一些"谢谢,老婆,你真好,我想你"之类的温馨字眼,还不时有些可爱的表情。科技发达得让利物浦一家子只能靠电脑互诉衷肠了。
"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
"住在同学租的房子里。一个屋住了八个人,加上我九个。"
"是不是比东京的床舒服些?"
"她们也是从农村来打工的,刷盘子洗碗干什么的都有。我跟她们一起打工。"
"这就是你要的自由?和她们一起洗碗?"
"虽然每天就挣8块钱,我觉得毕竟是自己挣的。"
"干活很累吧。"
"嗯,水很凉,手都快烂了。"
"老板呢,有没有欺负你?"
"我就是一临时打工的。不过老板不像好人,想方设法给人扣工资。"
"呵呵,小老板都这样。"
"有一天有个姐妹摔了一只碗,老板就火了。问她有没有职业道德,有没有理想信念,热不热爱这份工作,有没有责任感。我拷,就是一刷碗的,混口饭吃。谁会把刷碗当自己的事业啊。"
"结果呢?"
"打碎一只碗,白干一星期呗。"
"回家了吗?"
"回了。"
"爸爸妈妈都好吗?"
"挺好的。"
"你突然回去,他们没问为什么?"
"我说想他们了,回来看看。没说咱俩的事。"
"我也没说。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犯心脏病。"
"这时候家里正收棉花呢。我妈让我到田里帮忙干活,摘了几下,手上划了好多口子。"
"疼不疼,别干农活了,你干不了。"
"我妈也怎么说。我们坐在田埂生,全身是土。不过身上脏了,也就不觉得地脏了。村里还是土路,黄泥墙,屋里到处是泥巴。还有辣椒炒肉,把辣椒全吃了也找不到一个肉星。"
"和日本没法比吧?"
"不是没法比,就不应该拿来比。"
"嗯"
"村后边的傻子和他相了八回亲才娶上的媳妇离婚了,之后又娶了她表妹,不是说近亲不能结婚吗?"
"你们明月村没有不可能。"
"还有三赖,砍了他爸一刀,进局子了。那小子从小就偷东西,偷我家的西瓜,他爸还护着。"
"报应。"
......
鳌翔给裕子打了电话,约她去银座吃一顿法国大餐。裕子问去那种地方是不是要穿晚礼服。
东京银座,全世界地价最高的地方。于是墙皮、地基的成本统统加入到银座地区的衣食住行,橱窗里的衣服很难找到五位数以下的价码,就是在冷饮店喝一杯柠檬水,也得花个千八百。鳌翔预定的法国大餐总价是15万日元。
裕子果然穿着晚礼服来了,鳌翔也是西服革履。因为在一周前定位子的时候,他还是平时的打扮,结果被门卫拦住,自称是给主人订餐的佣人后,才放通行。
餐费是要先付的,鳌翔拿出一大摞钞票。像管家一样的大叔彬彬有礼地说:"冒昧问一句,贵府是中国人吧。"
鳌翔一愣,难道又因为是中国人而被拒之千里。
大叔笑眯眯地说:"拿这么大把钞票来银座吃法国菜的,10个里有7个是中国人。而且他们从不刷卡,有现金用现金的多半错不了。您看我猜得对吗?"鳌翔不知道该自豪还是害臊,土大款虽然土,可谁也不跟钱治气。
裕子挽着鳌翔的胳膊,在门卫的引领下进了大厅。鳌翔还使劲地瞪了门卫几眼,让他狗眼看人低。管家一样的大叔迎上前来,鞠躬行礼,说:"鳌翔公子,恭候多时。"
大厅是欧式的,和日本餐馆局促精致的风格全然相反。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咔咔作响,声音会传到屋顶,人们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声音看到穹顶的雕塑,小天使和花玻璃。在这样的店堂里吃饭,确实能得到不同一般的体验。
鳌翔很绅士地拉开椅子,请裕子坐下。刚要动手拉自己的椅子,大叔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切。
裕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按说到这种高级地方吃饭应该喜笑颜开才对。鳌翔和她说话,也只是敷衍。这种状态持续了5分钟,裕子说话了。
"小翔,吃法国菜,通常应该让女士坐在窗边。"裕子一直犹豫是不是要说。按说这是常识,鳌翔不该不懂。可是经过观察,他确实不懂。那也只好说了。
"欧,是吗?哈哈,还真不知道。露怯露怯。那咱们换过来吧。"
"不用了,不用了。"裕子笑了,像是放下了心头的一块石头。
"这里环境不错啊。"
"没想到你会请我到银座最高级的餐馆吃饭,我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吃过法国菜。"
"你就要去欧洲留学了,可以先感受感受气氛。"
"......"一丝阴云划过裕子的脸,0.5秒后阴转晴。"我去补补妆。"
裕子走了,鳌翔给大叔使个眼色,把擦手巾和餐巾布换成新的,他自己和裕子换了位置。
裕子回来,甜甜地一笑,很自然地坐到窗边的座位上,更加喜笑颜开。
菜肴一道一道上来,精致的盘子,精致的摆设,用镶金边雕花的刀叉。可是盘子里的菜都只有一点点,两三下就吃完了。
每道菜之间的间隔很长,给两个人充分的时间交谈。他们身后各站了一个服务生,不用动手,只要递个眼神就能让他们鞍前马后。加上大厅另一边的弦乐四重奏,再也没有别人了。日本经济不景气,花两个人的钱就能享受包场的服务。
上到局龙虾的时候,四重奏开始了。音乐很典雅,可是龙虾肉很难挖。环境气氛不允许造次,可是温文尔雅永远吃不到龙虾。
"为什么花这么多钱请我吃饭?"
"最后的晚餐。"鳌翔也觉得该谈正经话题了,龙虾、鲍鱼统统置若罔闻。"那天听你说留学的事情,有点突然。后来想想,还是应该支持的。"
"我走了,我们可就见不到了,至少三年,或许......"
"那有什么办法呢。命运既然如此,没必要逆天而行。其实,你就是不去留学,我们就一定能在一起吗?至少现在的你我很难吧。"
"也许是。"
"所以我们各自努力,自己变强了,也许还有机会。"
"你不觉得付出这么多,失去了很可惜吗?"
"不,因为我已经拥有了很多很多。想想拥有的就不怕失去了。你还记得吗?咱俩在圣诞节的晚上练琴,我们第一次拉手;在超市门前的公园里喝香槟;我回国休假的时候,就分开10天,你还特意跑来送我,还说让我别忘了你。
"还有你的音乐会,我的音乐会;你因为我是中国人承受压力,因为我的疏忽让你期待落空;想你的时候跑到横滨,就为一起喝杯咖啡......樱花树下的长椅,雪花纷飞的圣诞,江之岛的海滩,还有今天。
"数来我们有这么多经历,这么多回忆,足够了。贪婪地描绘着不着边际的未来,承诺着自己都没有信心的诺言。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
裕子的眼圈红了。
"我会等着你。等你留学归来,或是更长时间以后,我等你再见一面。不管是在日本还是在中国,或是在瑞士,不管那时候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男朋友,或是已经结婚,甚至有了孩子。我们一定再见一面,好吗?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裕子尽量想制止住眼泪涌出,毕竟在这个场合是不合适的。可是她无法控制,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来,沾湿了手绢。鳌翔微笑地看着她,看着看着,眼前模糊了。
"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半天,裕子才说出这句话。
.....
走出餐馆,眼前是霓虹灯下的银座大街,东京塔矗立在不远的地方,黑夜被照亮。鳌翔送裕子到车站。公共汽车没有给他们道别的时间,或者说是鳌翔早已经受不住离别的痛苦。他拍拍裕子的肩膀,"快上车吧。"
"小翔,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多保重,别忘了我。"
裕子走进车门,鳌翔赶紧转过身,泪水流下来,脸上感觉滚烫。汽车开远了,鳌翔在街口站着,流着泪的脸上是微笑。
裕子发来一条短信:"看着你的背影,我又哭了。离别这么短暂,甚至最后都没有再抱一下。不过我也觉得足够了,能认识你,做你的女朋友,是我的幸福。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