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日,国际儿童节本是小朋友们的节日,可鳌翔比任何一个小朋友都兴奋,他甚至失眠,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他奋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时,天边已经破晓。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今天,是铃木向他支付第一笔货款的日子。
鳌翔搬了个马扎坐在银行门口,每隔十分钟就去打一遍存折,看看汇款到了没有。保安因为门口出现的可疑人物提高了警惕,也是每隔十分钟就夹着警棍出门转悠一圈。
眼看着下午三点就到了,银行收摊关门,拉上了铁皮卷帘,最后连保安都下班了。鳌翔傻等了一天,也没收到铃木汇来的一分钱。
回到公司,鳌翔拨通了铃木的手机,对方传来虚弱的声音:"我住院了。"
一个老人,奋斗到70多岁了,终因积劳成疾住进医院。鳌翔想,这个时候怎么能够开口找人家要钱呢?
该拎着点心匣子去探望才是,何况他是公司的客户,也是令鳌翔深信不疑的自己的贵人。铃木老头也没有反对他到医院探望。
鳌翔买了一大堆水果,他平时自己都舍不得买水果的,还到神社请了个早日康复的护身符。从东京长途跋涉到了横滨,又坐了几站地铁才到,这也是鳌翔第一次进日本的医院。
花园里,有护士陪着病人散步,有的坐在长凳上晒太阳聊天。候诊室里很安静,等着看病的人很少,地面、桌椅也很干净。
医生叫号根本不是拿大喇叭喊,而是可爱的护士漫步轻声地走到病人面前,蹲下身子,温柔地说"请您就诊"。
鳌翔的眼里,这间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大房子简直就是天堂,因为里边有许多白衣天使跑来跑去。
鳌翔从小就很怕上医院,因为医生护士总拿大灰狼什么的吓唬他。长大了知道医院里没有大灰狼,可医院比大灰狼的家更可怕。
穿梭于医院的白大褂们,有时候是笑着,有时候是爱搭不理,有时候是烦躁不安,有时候是趾高气昂。
其实他们也不想这样,立志或者求学的时还是抱有一颗治病救人的心的。可是进了医院的门,他们不得不按规矩行事,给绝大多数病人都会被安排医院一日游,把能拍的片儿都拍了,把能化验的都化验一遍。最后一结账,就算是感冒也得花个千儿八百。
鳌翔就遇到过这样的事。医生确诊他是感冒后开出800多块钱的药单子,鳌翔没那么多现金,只好去取。途中经过药店,灵机一动,干脆花20块钱买了盒感冒药直接回家。两片下肚,感冒就好了。
由此鳌翔得出一个结论:看病不能去医院,宁可病死也不愿因此穷死。
鳌翔的脑子无数次闪过中国医院里的混杂和脏乱,那些面无表情地飞速穿插于病人之间的可怕生物,还有因为交不起10块钱租轮椅费而瘫在地上呻吟却无人问津的农民,排半个小时队买来一个煎饼蹲在走廊里吃的病人家属......
鳌翔有点恨,同样是叫医院的地方,为什么这里的大多数病人进去,能够换回快乐和健康,而那里的病人却要付出变穷或是恶化的代价呢?
白衣天使引领着鳌翔来到病房,老铃木正坐在轮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刚才脑中闪过的悲惨映像让鳌翔有点激动,看见这个欠钱不还的老头,竟有一瞬间想扑上去抓住他脖领子的冲动。
铃木笑眯眯的,"谢谢你来看我。"
这一句话让鳌翔的冲动烟消云散了。尽管他准备了一肚子催债的话,面对轮椅上这位慈祥的洒满阳光的老人,他只剩下微笑。
"放心吧,货款一定会给你的。只是希望能延迟一些时候,等我出院。我想你的公司也会体谅的吧。"
鳌翔还能回答"不行"吗?他放下水果,又听老铃木讲了一会儿自己多有钱,年轻时候拼事业的故事,一无所获地回家了。
鳌翔一遍又一遍地回忆铃木的音容笑貌,仔细分析他说的每一句话,并且不断地暗示自己:没关系,他不会赖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