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关的筹建工作已近尾声，供销社、商业局双方都在着手准备城区网点全面开业的各种事项。
杨运龙主持召开联系会议，听取供销社、商业局筹建专班各网点的建设情况。分管的副县长参加了会议，要求供销社、商业局各网点同时开业，并同步组织开业仪式，营造欢乐、喜庆、繁荣的氛围，在社会上形成较大影响，以此提振全县的士气。
赶回城区参加会议的程鸿志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说，供销社城关的网点可以和商业局同时开业，但乡镇供销社的建设进度不一，达不到同时开业的要求。主要原因有三点：一是各乡镇的情况不同，有的到现在还没有落实好办公和经营的场所；二是乡镇供销社要建成全覆盖的网络体系，还需要时间去落实。因为乡镇供销社除了乡镇中心区域要建办公、经营网点外，各办事处中心集市还要建分销店，各村还要建代销点；三是组织农民入社，也需要时间。虽然现在农村都在搞土地革命，农民和村委会积极性都很高，但把农民组织起来入社，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等等这些，我认为我们不能操之过急。
听了程鸿志的介绍，杨运龙问，那你负责的野猫岭乡准备的怎么样？我们可准备拿它作样板，向全县推广。
野猫岭乡基础较好，乡一级政府所在地，有接收的杨家的资产，办公、商店、仓库都有，人员也基本配齐，商品这几天王德元正在组织调运。办事处、村一级的网点，现在只落实了涂湖分销店和涂嘴代销点，因为这里是老区，原来根据地的网点都还存在。同时，涂嘴村已完成农民入社工作。程鸿志回答说。
行，这已经有一条完整的网络链条了，先把它运行起来，其他的再一个一个去组建，去落实。杨运龙接过程鸿志的话说。
副县长，冷那看这样安排行不行。杨运龙把头转向副县长，非常谦虚地说，供销社要顾全大局，听从县政府的安排，准备同时开业。乡镇办公、网点还没有落实好的，班子要建起来，牌子同步要挂出来。暂时连牌子都没地方挂的，先挂到乡镇政府，这个我们请县政府协调落实。已经有办公场所，但网点没有全部建起来的，也要同步挂牌，同步组织已有网点的开业。特别是野猫岭，更是要和城关网点同步，抓紧试营业，在各方面形成经验，探索出一整套基层供销社经营管理的模式。同时，我建议，由副县长带队，到野猫岭去看一看，到有关乡镇去跑一跑，把组织各乡镇供销社同时开业的事督导落实一下。
行，我看就这样，我们不能等了。要等到供销社把网点全建好了再开业，得等到什么时候。我同意杨运龙同志的意见，有条件的开业营运，没条件的先挂牌，然后推着他们抓紧去一一补齐。副县长点头同意。
马儿听了，暗暗一笑，心想，杨运龙这小子就是脑子活泛，能摸清领导的意图，会拍马屁。明明供销社还不俱备全面开业的条件，硬是要打肿脸了充胖子。但他也不想错过讨好领导的机会，不想事事只让杨运龙沾光。所以他赶在副县长宣布散会之前，说话了。
马儿说，副县长，我还有个建议，不知到当讲不当讲。
讲，赶紧讲。什么时候你马儿也变得斯文了？副县长笑着回答。
冷那看这样行不行，冷那们下乡时，我们商业这边可不可以也派两名代表参加。一来是想到涂湖办事处、涂嘴村去看一看，因为根据地供销社的建设我是参与者。这么长时期都没回去过，真的很想去看一看，同时，我也能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们那时候办供销社的一些体会；二来是想跟着冷那去了解一下农村市场，以便于我们商业系统今后也能够为三农搞一些服务，替政府分忧嘛。
好！那就你和春霞同志去。春霞同志也是很久都没回去了吧。副县长真的很善解人意，爽快地答应了马儿的请求。
没过多久，副县长安排好时间，带着大家一起开始下乡调研督导。杨运龙和供销社筹建专班的人员坐一辆车，马儿和涂春霞跟副县长坐一辆车，两车人马同时下乡，在当时也不多见，汽车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当地人的关注。
一行人首先来到野猫岭乡，和乡政府负责人汇合后，分别参观考察了野猫岭供销社大院、啇场、仓库，最后途径涂湖办事处，来到了涂嘴村。
涂嘴村供销社代销店就设在村东头，与村委会办公室相邻，进村就能看见。这里原来是游击大队的住地和物资储备中心，根据地办的第一个供销合作社就设在这里的物资储备中心。
两辆汽车停在这里，马上引来的周围群众的围观。看到下车的马儿、涂春霞大家，都纷纷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外面热闹的场面惊动了正在村委会办事的涂支书等人，也都跑出来探个究竞。
涂春霞看到父亲出来，连忙拉着父亲，来到杨运龙、副县长等人面前，一一进行介绍。
老支部书记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面对突然到来的这些领导，一点也不怯场，逐一握手问好，表示欢迎。
当他握起副县长手时，副县长哈哈大笑起来，爽郎地说，早就听说你涂支书的大名了，我们县长说起你就伸大母指，托我向冷那问好呀。
谢谢，谢谢！大队长当了全县的父母官都没有忘记我们基层的群众，真是难得。涂支书礼貌地回应。
涂支书，应该的。过去，你们为了支持革命，作出了牺牲，现在为了新中国建设，又要继续贡献力量，应该是我们要谢谢你们啦。副县长深情地说，对了，听说你们村的土地革命早已完成，组织农民入社也走在了全县前列，冷那可以跟我们筹建专班的同志多介绍一下经验，我们好在全县推广。
没什么经验，就是老区群众觉悟高，积极性强，这个供销社的程鸿志主任是清楚的。涂支书谦虚地回答。
了解到众人的来意后，涂支部把大家带到了代销店。
代销店里柜台货架已清理干净，摆放整齐，两名工作人员正在上货。
涂支书向大家介绍，两位代销员是原来村供销社的老员工，识字会算，家庭成份好，能够担起供销社委托的重任，请领导们放心。
这时，涂春霞特地把杨运龙拉到父亲跟前，向父亲介绍，这位就是杨运龙，将来会是全县供销社的掌门人。
涂支书刚才只注重了和副县长说话，只和杨运龙握了个手。这时候经女儿专门提醒后，他又一次握住了杨运龙的手，连忙说，我早就听说过你，今天一见，真的是百闻不如一见，看着就气度不凡。年轻有为呀！今后，小女在城关工作，你可要多多照顾和培养喽。
唉唉唉。涂大叔，搞错了吧。马儿不等杨运龙答话，抢着开口了，冷那就是喜新厌旧，涂春霞在我们商业这边，和人家供销社八杆子打不着。
好你个马儿，我怎么能忘记你呢。春霞跟着你我放心呀。涂支书和马儿熟，拍了一下马儿肩，巧妙地回应了他说的话。
正说着，一阵浑厚、洪亮的女高音从门外飘进来。
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马哥回来了。哈哈哈。
不好，是胖妞来了。马儿习惯性地躲到了人群后面。
咚地一声，胖妞一脚跨了进来，瞪大眼睛，四处寻找，嘴里不停地喊，马哥，马哥呢。不是说马哥也来了吗？
马儿躲在人群后，趴在柜台上，假装在看两位代销员上货，没有理会胖妞的呼喊。
大家看到马儿和胖妞俩人不同的表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胖妞也发现了躲在人群后的马儿，连忙挤过去，一掌重重地拍在马儿的后背上，说，马哥，还是让我抓住你了。你真有味，都当大官了，还是喜欢跟我玩躲猫猫。
我地母妈！你要拍死我呀，你这个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没轻没重地。马儿忍着疼痛，转身站稳，不好意识地说。
春梅，别闹了，赶快回去。这么多领导都在呢，人家都有正事要办。涂支书严肃地说。
不管，我也有正事要办。马哥，你帮我评评理，我叔就是个偏心眼，你晓得，我也是我们供销社的老人，他就是不安排我到代销店工作。胖妞撅起了嘴巴，委曲地说。
春梅，供销社的事不归我管，你要到供销社工作，你找这个人，他是供销社的头头。马儿害怕胖妞的纠缠，指了指杨运龙。
马儿这么害怕这个胖妞，并在她面前丑态百出，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
副县长打趣到，你马儿还有怕的时候。
经马儿指点，胖妞打量了杨运龙一番，竟瞪大眼晴，呆住了。看着眼前气宇轩昂、笑容可掬的杨运龙，胖妞感觉这个人像神一样可望而不可及，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压力，不敢开口说话。
春梅，来，姐送你回家。看到一向大大列列的胖妞被温和的杨运龙震住了，涂春霞急忙出来就场。
也许，不同的女人，在审视同一个男人时，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杆称，能称出不同的斤两来。
涂春霞把胖妞送回家后，顺便到自家屋里和母亲、哥嫂小坐了一会，把带的礼物和钱分别给了小侄子和母亲，就怱怱转了回来。考察团的一群人马正在门口等她，准备再到别的乡镇去。
正当一群人握手道别，纷纷上车的时候，胖妞拎着一个包裏赶来，跟着马儿挤上了车。
马儿连忙推胖妞下车，但胖妞抓住靠背死活不动。
春梅，别闹了。你马哥他们还有工作，还要到别的乡镇去，你快下来，别跟着捣乱了。涂支书过来，伸手去拉胖妞，被胖妞一把推开。
我不，哪个叫冷那不要我到代销店上班地，我跟着马哥到城里去找事做。冷那不要管我了。胖妞大声叫道。
涂支书还想说什么，被涂春霞拦住，说，大大，算了，让她去吧，冷那放心。等她到我那里玩几天，再送她回来。说着也挤上了车。
车子开动了，马儿被胖妞挤到了最左边，蜷缩着一动不动。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的副县长转头看了一下，捂住嘴笑了。
胖妞跟着考察团的人到其他乡镇转了一圈，没叫没闹，算是很听话了。回到天潜城关，和涂春霞住在了一起。涂春霞跟她约法三章，要求她不要乱跑乱动，不要大声说话，尤其是不要随便去找马儿。找工作的事等她再找机会，否则她也不管她了。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加上涂春霞的管束，胖妞总算消停了几天。白天关在房间听收音机，晚上等涂春霞回来，带她出去四处走走看看，熟悉天潜县城关的环境。
有一天，胖妞真的在房间关不住了，悄悄地溜到了办公区域，到一个一个办公室门口张望，希望能找到马儿。在经过涂春霞办公室门口时，被涂春霞发现，涂春霞赶紧出来，要求她立马回去。
正当胖妞转身要回房间的时候，突然看见马儿推着自行车从大门口进来，她马上迎了上去，用她特有的嗓音大声喊到：马哥，马哥，你总算是回来了，我都几天没看见你的人了。说完就去帮马儿推自行车。
胖妞的叫声，惊动了在办公室的人们，大家都好奇地跑出来看稀奇。马儿气恼地把自行车丟给胖妞，径直来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涂春霞面前，狠狠地说，你，马上，把她弄走，丟死人了！幸好跟供销社隔开了，不然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说完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啪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
胖妞被马儿突如其来的变化也惊呆了，傻傻地扶着自行车，不知所措地站在大门后的台阶上，嘴里喃喃自语，马哥，这是咱的了！
回过神来的涂春霞赶紧叫来通信员小韩，把自行交给了他，拉起胖妞就往后院住宿区走。
姐，马哥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像变了个人似的。一路上，胖妞不停地问涂春霞，委曲的眼泪像滚豆子一样涮涮地流了下来。
看到胖妞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原本还很生气的涂春霞，心一下子就软了，心疼起眼前这个胖妹子来。她捋了捋胖妞散在额头上的头发，轻轻地哄道，妹子，有什么好哭的，别理他，回去姐慢慢跟你讲。
涂春霞原来想，既然胖妞想要工作，想跟进马儿，那她准备在城关帮她找一份临时工先做做，慢慢找机会转正。但现在看来不行了。马儿地位的变化，态度的转变，他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容忍胖妞的所作所为，而要胖妞改变自己的性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无疑会给马儿、胖妞，甚至她自已，都会带来烦恼。所以她想对胖妞再作打算。
回到房间，涂春霞拿起一条毛巾，为胖妞擦干了眼泪，扶她到床上坐下，自己拉了一个椅子，坐在了胖妞的对面。看到胖妞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涂春霞怕她继续吵闹的担心放了下来。她拉起胖妞的手，拍了拍，说，春梅，你听不听姐的话？
嗯。胖妞看着认真的涂春霞，点了点头。
那好，只要你听姐的话，那姐就不会丟下你不管了。今天你也看到了，马哥不是以前的马哥了，他的地位发生了变化，对人的要求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在城关也不比在我们村里，这里的人，心思比我们那里的人要多，人家不会因为你直耿就会迁就你，照顾你。所以安排你在城关工作不合适。你在这里工作，马哥不舒服，你也会不自在，那我夹在你们中间也会很难做人。
那姐，你要把我安排到哪儿呢？太远了，我不再也见不到马哥了？听到涂春霞说她不适合在城关工作，胖妞急了，打断涂春霞的话，问道。
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懂我跟你说的话。这样，我就直说了。你和马哥不合适，况且马哥已经有自己的对象了。你这样缠着他，他不烦你才怪呢。涂春霞也急了，她本不想用重话来刺激自己的傻妹子，但不说明白，又怕她不清楚。
姐，我早就知到我跟马哥不配对，也没有缠住马哥的意识，我就是想天天能看见他就行。胖妞认为涂春霞曲解了她，解释道。
不行，人家现在是看都不愿意看见你，你就死了这份心吧。看见胖妞的木鱼脑袋还不开窍，涂春霞狠心地抛出了这句话。话一出口，又觉得太伤胖妞的心了，转而又安慰起胖妞来。这样，我跟程鸿志联系一下，叫她跟你在野猫岭供销社找份合同工，你回去找她。那里人熟地熟，人家都不会欺负你，你也会生活得自在一些。
听了涂春霞的话，胖妞撅着嘴，低下了头，想说话，又不知到该说什么。她知到，涂春霞说的都是为了她好，但她还是感觉到有点心不甘。
正在这个时候，供销社的通信员小欧跑了过来，对涂春霞说，我们杨组长听说了胖姐姐的事，怕冷那为难，帮胖姐姐在供销社搬运站安排了一份清洁工的工作，不晓得冷那愿不愿意。要是冷那同意，我就带她去找孙站长报道去。
哦！涂春霞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杨运龙竟然对她的事这么关心，并且还非常细心，安排了一个很适合胖妞的工作，因为胖妞大字不识一个；担忧的是怕不谙世故的胖妞再去惹事，怕马儿责怪她。所以这一时刻，她的脑子飞速地转动起来，她要立刻权衡利弊，平衡关系，作出判断。通过慎重的考虑，涂春霞还是理智地选择了拒绝。她停顿了一下，笑着对小欧说，回去帮我谢谢杨组长，就说胖妞要回野猫岭了，谢谢他那的关心。
姐，别呀！我同意，我愿意！你现在就带我去报到吧。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当胖妞疑疑悔悔、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杨运龙送来了这个好消息，这又让刚才还懵懵懂懂的胖妞一下子又兴奋起来。当她听到涂春霞要拒绝杨运龙好意的时候，急得从床上跳了下来，连忙拉起小欧的手，急着要去找孙站长报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