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想起先前师父坐的山地车引起星球气体剧烈地流动,星球太小,气体流速又过快,导致蝴蝶效应快速产生了。星球在短时间内刮起了龙卷风,且龙卷风会越来越狂暴,如果不采取措施,他们将会被这股龙卷风撕裂,也不知道身上的太空服能撑多久。
转眼之间,星球上的狂风铺天盖地,呼号作响,卷起漫天的砂石与太空服产生剧烈的摩擦,甚至还产生了火花,看的陈名一愣一愣的,心眼提到了嗓子上。白逸没有说话,陈名有些急,以为风大,他没听见,又扯着嗓子喊道:“白默默,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不说话,咱们该怎么办啊?你快点想办法啊!”
白逸一把拽住漩涡中心的陈名,将两人太空服的尾巴铰在一起,增加重力,对着陈名喊道:“别慌,只要太空服不破裂就没事。”
陈名有些气急,骂道:“你个傻缺,这太空服也经不起这样磨啊,咱们又不是修行者,没有存在领域,等下只要太空服一漏气,咱们就玩完。”
白逸其实也想过这些,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于是把他的猜测对着陈名说道:“你不要瞎嚷嚷了,我觉得这个龙卷风是师父故意搞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在恶劣的环境下,还能静下心来,思索修行破境之法。”
两个人被卷在漩涡高速旋转着,随着风向在星球上狂奔,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不知道哪一刻太空服就不行了,陈名有些傻眼,心里咒骂道,师父这个糟老头坏的很,这种情况谁又静的下心来。
白逸打开太空服周遭的探测头,探测周围的环境,趁着现在还有一定的可见度,看能不能找个有利地形,先从龙卷风漩涡这个高危环境里脱离出来,不然等下卷入的砂石越来越多,迟早要在里面挤压致死。
然而太空服里的显示器,因为漩涡旋转速度太快,只有一片模模糊糊的光斑。他又想起先前那个湖泊有些冒热气,于是打开了红外线探测器,探测周围的温度,等下路过一个大些的湖泊,卷起漩涡水浪的时候,借助水浪的力量趁机从漩涡里逃脱。
大约等了七八分钟,才看见显示器显示周围有一个红色高温区域,他赶紧踢了下陈名。陈名早就完全陷入慌乱之中,周围视线模糊,加上身体的高速旋转,头部翻江倒海,思维早就混乱不堪,只有闭上眼睛,嘴里默念,我要静心,我要破境,我要静心,我要破境……忽然感觉有人狠狠踹了他一脚,这个精准的力度,非人莫属,必是白逸,他一肚子怨念早没处发泄,大怒道:“踹我干啥,没看见老子在破境吗?”
这个时间刻不容缓,白逸没有跟他直接废话,怕他听不见,于是大声说道:“前面有个大湖,等下龙卷风卷起水涡时,趁着水涡还小,咱们使尽全身力气,向同个方向,从水涡里冲出去,然后借助太空服的浮力,浮到岸边,破境以后再说,先保命要紧。”
这是个关键时刻,陈名一听有逃生机会,也不敢大意,忙问:“哪个方向?哪个方向?”
白逸想了一下,又觉得这个方法不靠谱,砂石漫天,谁也瞧不见外部环境,万一两人使错了力就很尴尬,又另说道:“我拖着你,你个高力气大,用尽全力将我推出去就行,我惯性将你带出去。听我指挥,见我大喊,你就赶紧使力。不要慌。”
陈名也觉得这个方法靠谱,但还是有点不放心,问道:“万一宇航服后面的尾巴还断了,怎么办?那不是要了我的命。”
显示器里的红色高温区域越来越醒目,很明显湖快近了,然而在推人的时候确实会有这种意外发生,白逸想了一会,喊道:“这好办,将你的太空服尾巴绑住我的腿,我的太空服尾巴绑住你的身子。”
陈名也顾不得其它,四处摸索太空服后面的绞索。
白逸专心盯着显示器,眨眼之间已到了湖边。狂风从湖面掠过,吹起一道几乎可以覆盖半个星球的滔天巨浪,将风中的砂石全部洗走,中间卷起一道高达数百丈的绿色漩涡,两人依旧处于漩涡中心,不停翻滚着从漩涡中心下坠,整个显示器一片醒目的赤红,白逸知道时机早就错过了,但还是想试试,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对陈名大喊道:“快推啊……··”
陈名听见白逸喊声,也不管那么多了,大吼一声,“呀嘿”,蛮力一推,却毫无效果,依旧在漩涡里不断翻滚。面对自然的力量,普通人肯定是无法抗拒的,再如何使尽全身气力,也只是蚍蜉撼树罢了。
两人在水涡里不断地下坠,落入湖中又不断地下沉,高速旋转的水涡,将两人的五脏六腑搅到破碎,神志搅到出窍。
……·
……·
不知过去多久,那种天翻地覆的旋转感终于停下来了,白逸从沉重的昏迷中醒过来,周围是一片暗无天日的死寂,比大海深渊还要冷酷,什么也无法察觉。白逸闭目,用双耳仔细去聆听周围环境的动静,周身似乎有细小气泡破裂的声音,“叭叭叭……”,非常微弱。
白逸弹了一下太空服最薄弱的地方,瞬间明白了,不知道陈名还在不在周围,于是使劲喊了一声,声音传播的极快,还没反应过来,腰部就被人狠狠地踹了一下,陈名可算找到理由报仇了。
原来陈名还在,太空服后面的尾巴扎实的有点过分。最初的宇航员出舱活动,茫茫无边的太空,寒冷又黑暗,让人恐惧不安,身后的尾巴是与飞船的唯一联系,想来自然要极其牢固。
见陈名还有力气踢他,看来生理状况问题不大,但现在似乎面临更加严峻的安全考验,他对陈名说道:“我们被水涡带到了湖底,这里的液体很粘稠,而且腐蚀性极高,太空服周围的高分子材料耐得住摩擦,但耐不住腐蚀,已经在慢慢发生反应了,过不了多久就要蚀穿,我们赶紧想办法浮上去。”
陈名听到安全屏障在慢慢被腐蚀,瞬间有些丧气,口中骂骂喋喋:“妈的,从地狱掉到十八层地狱了,老头子即使想救我们,估计也想不到我们沉在这绝望的湖底吧。”
白逸听他语气十分悲观,于是安慰道:“不要急,我们清理下周身的淤泥,凭借太空服自身的浮力,慢慢往上浮,还有希望的。”
两人在湖里翻身,抖擞了几下,然后慢慢蹬腿向上浮。蹬了几个小时,才感觉周围水体浓度稀释了不小。然而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陈名力气大,蹬地快,浮的上些,然而越浮的上,太空服周围的腐蚀速度越快,气泡释放的越来越密集,他气的骂娘:“绝了,这他妈根本就是个强酸湖,上面的液体腐蚀性更强,越往上死的越快,我们要是浮到水面怕是连尸骨都不剩了。”
白逸其实早就感受到了,只是看在陈名有些悲观,不忍心再打击他,便告诉他真相。让他先慢慢往上浮,自己试试最后的办法,静下心来破境,或许还能有机会死里逃生。
陈名见白逸没有回应,回头看他,见白逸没有动静,早就停止浮动,全靠他拖着向上浮,心中十分不爽,恨恨地骂道:“你真他妈是废物,浮这么点距离就没力气了。”
骂完之后,白逸还是毫无动静,他有些焦急,难道白逸已经在慢慢失去生命特征了么?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沮丧,感觉到了真正的绝望,不管怎么样,趁自己还有几分力气也要努力向上浮吧,他拖着白逸太空服的尾巴,他开始疯狂的拼命,不停地蹬腿,不顾一切的向上浮。
在绝境时刻,白逸没想到他还会有如此义气之举,这人性格很差,但并不坏,甚至还有着与生俱来的善良与悲悯。他觉得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快速破镜,这似乎是两人真正最后的希望了。
……
他闭上眼睛,开始回想师父的话语,自己读过的典籍,以及父亲曾经的无心指点。师父最重要的指示是先到达无我之境,站在完全客观的角度看待万事万物,这哪有那么容易呢,所有人在看待身外事物的时候,难免会掺杂个人感情,对于不同的事物人的感受也不一样。暮春的繁花落尽,秋日的无边凋零,究竟是希望还是感伤呢?
他甚至开始回想师父提到的那句诗,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淡淡的明月照耀在松林之间,清冽的泉水从石上流淌过去,而“我”又在哪里呢?这是“我”看到的景象吗?如果是,那仍然是以我观物。如果不是,这番景象又是如何存于“我”的笔下呢?
白逸还是非常不解,再三的默读几遍,一个字一个字的念,明月、松、照,清泉、石、流,他忽然有些豁然开朗,难道只是客观的记录下客观的景物,明月便是明月,什么样的明月,那是我的感觉。清泉便是清泉,什么样的清泉,与我无关。
他好像有些明了,开始用这种感觉去感知其它事物,所有的存在都是客观存在,所有的名字都是代称,方便记录罢了。宇宙就是那样的,有光有热,有质量有虚空,它不因我的存在而存在,也不因我的消失而消失。是了,无论何时何地,天地与我同在,万物与我齐一,他们的存在与我的感受无关,而且“我”本身也是万事万物的一部分,似乎这样才算真正的无我之境。
真正感受到了此种境界,白逸难掩心中的激动,但想到现在面临着绝境,还是强制自己静下心来,开始用感受到的境界构建自己的存在领域,万物与我齐一,那便与我同源同归,我的存在与万物的存在又有何区别呢?
陈名游了几分钟,再加上拖着白逸,实在有气无力了,太空服也在越变越薄,很快就要穿孔。他抬头向前上望去,依然是漫无边际的浓绿色液体,离湖面似乎遥遥无期,令人充满了绝望。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后面的白逸,再次加深了绝望。
他再次死命般地向上浮,又不知游了多久,他忽然听见咕嘟一声,一个很大的汽包从液体中冒出来,陈名终于心灰意冷了,这才是真正的绝望时刻--太空服终于被蚀穿了一个很小的孔,无数强酸液体将源源不断的灌入太空服。
他再次回头看着纹丝不动的白逸,十分悲凄地说道:“对不起,兄弟,我尽力了,我们再也无法回到湖面,我们再也无法看见白云蓝天,我们与联邦辉煌的文明永远诀别了。”
就在话声刚落,周身突然被施加了一圈光幕,白逸将自己托起,火速的向上浮去。
这股力量让陈名瞬间懵圈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老头子来救我们了?
他看着身下的白逸,有些不敢相信,诧异地问道:“难道你破入修行初境了?”
白逸淡然地回道:“是的,只有面临最绝望的时刻,我们才能浴火重生,没有让你失望吧。”
从绝望到光明,陈名突然释重负,嘴里发出一阵莫名的怪笑:“哈哈哈哈嗝……天不亡我也。”
笑声未绝,忽然看见湖水从两边破开,仰头望去,狂风已息,列御子站在高空,将两人提到空中,随手一扔,甩进一旁的山地车,再次绝尘而去。
人生头一次被这么有点恶作剧对待,回到车中,陈名实在气愤不已,呲牙咧嘴的看着列御子后背:“老头子,是你故意整的事情吧?说好的年轻,说好的珍惜性命?你说的冠冕堂皇,却不把我们的性命当回事?”
列御子容他先心平气静下来,然后淡然地笑着回道:“不要慌,有为师在,即使整颗星球被超大陨石撞毁,为师也可保你们无虞。”
被这么毫无道理的强硬解释,陈名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大修行者的底气不是他陈名的底气。
“万一我们提前挂了呢?”
陈名本还想争辩几句,却被白逸打断了:“无事,是我们经历太浅了,所以才慌张不已,其实太空服都有内置生命监测仪的,只要生命检测仪警报,师父会立马出手,将我们从死亡边缘捞回来。”
列御子点头赞道:“还是小白懂我啊,你们俩通过这次经历,对于修行感悟的如何?”
陈名本想骂一句,感悟个屁,老子差点回不来了,但想到白逸已经破入修行初境,自己再说此话,脸上难免挂不住,只好将头转向车窗外。
窗外都是些历经沧桑的赭石与黄沙,数万年的沉寂,终于等到了生命的感知。天开始暗下来,慢慢地下起了酸雨,山地车在师父狂暴能量推动下,直接飞跃空间,进入停在荒原上的飞船,飞船再次开始他的旅程,冲向太空,星球在生命的视角里,渐渐的缩小、缩小,缩小直到没了他的存在。这一刻,白逸感受到了生命的意义,也感受到了存在的虚无。他展示出自己的存在领域,向星球弹出一波能量,算是告别吧。
…………
又过了数月,在白逸对生命感悟与修行经验的倾囊相授下,再加陈名自己的坚持不懈,可算是也破入了初境。按照师父的吩咐,下一阶段需要锻炼体魄,强大的肉体存在才是衍生一切的根本。
既然深处宇宙,那锻炼的办法很简单,用存在领域以及自身的能量与宇宙的绝对寒冷相抗,每天在太空中漂上十多个小时,用以习惯寒冷与失重,让人体在宇宙环境中不断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