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京都城区的灯火辉煌,夏宫只有点点荧光,在亭台阁楼间闪烁不定。来客可依稀分辨,那是花圃,那是小桥流水,那是太清华池,那厢高大的建筑就是女王居住的红楼,古典雅致现代科技在这里合二为一。
冬阳先生进了红楼,里面的主人早已知晓来访者,提前撤去了所有禁制,冬阳先生畅通无阻,一路欣赏这长廊的浮雕艺术,那是联邦所有历史的再现。
最初的最初,一艘远古文明而来的飞船,在这颗星球降落,为它起名仁星,本意为两个人的星球,他们带来远古文明生命的基因,在不懈的努力下,经过数千年时光的开拓,创造了今天的联邦辉煌。多少年过去了,人们早已忘了这颗星球最初的名字--仁星,只是重复着远祖们的历史,为了些许利益,将自己整的支离破碎,最后不得不放弃美丽的家园,向着黑暗虚无开始漫长的逃亡。
女王慵懒地坐在美人椅上,望着夏夜繁星,一阵微风吹来,略透些清凉,那是入秋的味道,“我记得,先祖他们到达这里,也正是夏末初秋,现已是多少年过去了?”女王幽幽地向站在黑暗中的冬阳先生问道。
冬阳先生仰望着星空,对着繁星一颗一颗认真地数,也不知他真的数清了没,过了许久才听见他答道:“从先祖们踏上这颗星球起,已经有五千四百多年过去了。”
女王喝了口茶,感慨一声:“是啊,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呢。”稍稍回转身来,望着冬阳先生,笑道:“平时请你喝杯茶都不得空,今儿怎么想起来宫里瞧瞧了?”
冬阳先生在阁楼上的椅子坐下,面对着女王,女王在联邦人民心中还是有很重的分量,她是先祖一脉的嫡系,不论联邦遇见多大的危机或者灾难,都是女王引领着人民勇猛向上。一些重要的决定还有许多不确定的事情,冬阳先生还是觉得有必要跟女王说说。
“我今天选择了紫式家切入联邦的政治,特来告知您一声。”冬阳先生如是说道。
女王回过头去,继续欣赏那无边星辰,这是今年夏夜最后的繁华了。女王没有直接回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许久,才听她冷笑一声:“当年你师弟担任联邦首相被弹劾时,向你求援你袖手不管,今儿怎么自己来蹚这趟浑水了?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啊!”
“那都是些小事,我真正担心的并不在此。”黑暗中看不见冬阳先生的表情。
他一抬手,在女王眼前投影了一副巨大的照片。照片中是一片旷阔无垠的金黄沙海,沙海中屹立着一座石塔。女王只看了一眼那座石塔就表现出极为不可思议的神情,那座石塔看不出是人工雕琢还是浑然天成,石头一大块一大块的往上垒,每一块高度宽度比例都恰到好处,看起来令人愉悦之极,比起联邦文明最精致的艺术品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在哪里找到的?”女王很快就被石塔极致的简洁美感吸引住了,石塔造型普通,却美的毫无棱角。
“我在火浪星附近的荒原星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沙漠中找到的,当时我坐在飞船中,从沙漠上空飞掠过时,一眼就被吸引到了,被它的美深深震撼。我对它经过无数次测量,它的高与宽是无比精确的黄金比例,是根号五减一除二这个无理数,而不是近似值。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即使我们利用最先进的科技也无法精确到这个地步。”
“真有这么神奇吗?”女王头也没回,似乎沉浸在石塔那无与伦比的美感中。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预感,在先祖到达这个星系之前,这里就有着智慧生命的存在,这石塔很可能就是他们留下的遗迹,大自然即便再鬼斧神工,也无法精确到这个地步。”冬阳先生毫不遮掩地直抒他的看法。
“那又如何呢?难道他们放着这么好的星球不占,却在那种鬼地方建立文明?”女王对他的天马行空不着边际充满了讥讽。
“那也未必,每一种文明在萌芽之时,对能量需求的量级就是不一样的,有些高等文明,说不定只有在恒星附近才能生存。我已经让太空科学院前往调研考察,并且密切注意那几颗星球的动向。”冬阳先生眉头紧锁,不知道在忧虑什么,如果这个星系真的存在高等智慧生命,那人类又该何去何从呢?不同的文明是无法兼容的,这涉及到最根本的生存发展问题,除了你死我活,没有另一条路。
“现在联邦内部矛盾重重,民主自由式的政治已经不适合这个社会了,我们需要新的机构,将人类文明带入新的历史进程,还要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应付所有到来的可能。”这似乎才是冬阳先生今天面见女王谈话的重要内容。
女王再也不是那种淡淡然地神色了,她皱了皱眉,问道:“你想干什么?”
冬阳先生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看一会红楼下的太清湖,又看一眼漫天繁星,感叹道:“不管是帝国还是联邦,文明演化以及科学技术都到了瓶颈期,阶层之间矛盾重重,社会脆弱的像一张纸,无法应付任何可能到来的危机或者变化。”
“我们需要为联邦社会的发展寻找新的路径,在我活着的时候联邦要尽可能完成改革。我们需要新一轮修宪,建立新的领导机构,将联邦社会所有的权利集中起来,解决几千来累积的重重矛盾,应付任何可能到来的危机。”
“修宪?”女王哂笑一声:“几百年来,连个新医疗法案都通不过,你还想修宪?联邦社会自由散漫了几千年,你突然想让那些世家大族将权利跟资本都交出来,你难道不知道,这可比要了他们的命还厉害?”
女王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冬阳先生只能苦笑:“我又何曾不知道这一点,但是有些事总要人去做,我不做谁又会去做?如果不这样做,让联邦这盘散沙继续四处流散,到时候依然会重蹈远古文明的覆辙,眼前就有罗门教教徒飞出联邦星域,另觅新的生存基地这个例子。联邦人口早就达到了百亿之巨,如果没有强有力的领导机构引领着这艘大船航行,迟早会在风浪中覆灭。”
女王瞟了他一眼,拍了拍手:“你说的倒是铿锵有力,我看你个老东西怎么去折腾吧,我不管事,我没权也没钱。”
“呵呵。”冬阳先生知道女王是在生他的气,怪他对于师弟当初陷于困局置之不理,他也没别的办法,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只好笑而不语。
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却是惹恼了女王,令她十分不爽。气得女王不顾尊贵的体面,使起小性子来,顺手拿起方桌上的精瓷茶杯向他扔去。冬阳先生不以为意,随手接住,仍旧放在回原处。
女王有些无奈:“说吧,你想要我干什么?”
冬阳先生露出满意的神情,点头道:“也没让你干什么,只是希望你,不管联邦闹出多大的动静,你永远站在我这一边。”
女王摊手:“我还有地儿站吗?去年在这湖里捞了两条鱼养着,还被联邦新闻滚动播报了几天几夜,我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整颗星球即使最偏远的角落都能口口相传,所有的事情,我没有态度,也不能有态度。”
“不,你永远是我们的女王,你应该在联邦最需要你的时候走到台前来,我就说这么多了,你仔细考虑考虑吧。”
说完他的身影立即消失在黑夜之中,只留下女王陷入沉思。看来,不论女王的意见如何,他注定是要以顶级修行者的身份插手联邦的政治了。
可是联邦的改革涉及百亿群众的利益,不经历血和泪的洗礼,岂是谁轻易能用一只宽厚的大掌拨转过来?此时此刻,女王只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