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鸦羽?松鸦羽……”
松鸦羽仿佛又看到了,那白色的皮毛反射着月光,那双绿色的眼睛看着他……里面包含了悲伤与一些复杂的情感。
半月,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不起,半月,我不想离开你,我真的不想,对不起,对不起……
“松鸦羽……”
半月眼里的悲伤让他心碎,他再也忍不住了,低头沉思了一分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感到情绪越来越冲动,冲着天空哭喊:“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这不是我的错,我只能对你说抱歉!”
“啊?”荆棘光的身上散发出了一阵惊愕与不安,“怎么了?”
“呃,没什么……”松鸦羽摇了摇头。
那只是个梦而已!只是个梦!
“你看起来不太好啊,”荆棘光说。
“我没事,”松鸦羽说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梦到这些。
他站起来,向外走去,荆棘光的目光跟随着他。那一瞬间,他感到她的目光中有种自己从来没在她身上发现过得东西,一种复杂、陌生,而又熟悉的东西。
算了,不管了,最近的事太多了。
皎洁的月光撒在营地中央,地面像是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霜。星星在黑色布幕般的夜空中闪烁着光芒,那是遥远而又神秘的星族武士。营地周围的树木随风轻轻摇晃着枝条,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无数个季节前,他曾经和半月在那森林中一起自由的奔跑,自由的欢笑……不不不,我是巫医,我不能想那些!松鸦羽警告自己。
可是,去走走也行啊。松鸦羽心想。
他站起身,向营地外走去。
突然,武士巢穴出口的叶子动了起来,一只猫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显然已经很熟练了。
是鸽翅。松鸦羽缩回了巫医巢穴前的阴影里,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她的想法。
今天好像有点晚了,他已经到了……希望不要被发现……鸽翅的想法正在焦急地转着圈。松鸦羽非常好奇。
她要在营地外见一只猫?而且好像是天天都见?松鸦羽在脑海中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等会。
不会吧……
松鸦羽感到浑身都变凉了。
“大半夜的你要干什么?”松鸦羽突然问。
鸽翅几乎从地面上跳了起来,她的身上散发出一阵惊慌与恐惧。她的脑子开始疯狂地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啊啊啊被发现了啊星族啊他还会读心术我没救了啊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啊天气真冷啊好冷啊好冷啊好冷啊……
“我,”鸽翅低着头,“我想上厕所……”
“是吗?”松鸦羽问。
“啊啊啊那个啊对就是啊!”好冷啊好冷啊就这样吧好冷啊希望不要被发现啊对了好冷啊好冷啊……“我真的只是想上厕所!”
“好吧,”松鸦羽决定不要再问了,因为鸽翅的这种行为令他想到了很多别的事情,那些他不想去思考的事情。
等鸽翅上完厕所回到了武士巢穴,天已经快亮了。松鸦羽在其他猫醒来之前,走出了营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双腿会把自己带向何方。
湖边,微风吹得树木的叶子沙沙作响,几片落叶掉了下来,在半空中飞舞。湖面上飘来了淡淡的水的气息,夹杂着水薄荷的香气。湖中月亮的倒影随着风一晃一晃的,有时,风平静了一会,当湖面的波浪快平息时,风又起了。森林中的夜晚,是那么的宁静,静的好像只有树木和湖水与那遥不可及的星光与月光相伴。
松鸦羽在湖边坐下,各种各样的思绪又涌了上来。他想到了半月,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叶池和鸦羽、灰条和银溪、鸽翅和不知道是谁……
违反武士守则的爱情,几乎没有一个不是以悲剧结尾的。
半月为什么要来?她是怎么来的?!这是星族给他的惩罚吗?
这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轻盈而又带那么一丝伤感,像一个初来面对充满谎言和痛苦的世道中的洁白无暇的孩子。半月的气味告诉了松鸦羽脚步声的主人是谁,松鸦羽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松鸦翅——松鸦羽,”半月的声音有些不安,还略带声生涩和伤感,但却没有那预期的愤怒,只是平静的悲伤。
“叫我松鸦翅也行。”松鸦羽有些犹豫地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半月解释清楚,但他又不想让她一直在疑惑中误解下去,于是又加了一句,“这两个都是我。”
“那到底哪一个是真正对你?!”半月委屈的喊。
“都是,也都不是,”松鸦羽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知道半月能理解,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有多么的心有灵犀,而是因为半月经过那么多,那么多的分离,那么多的痛苦,同时,也经历了时间的沧桑。
“现在是什么时间?”半月问。
“我们分开后,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松鸦羽回答道,停顿了一会,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我现在的身份是巫医,不能和你……不能和你在一起。”
半月怔了一下,理解了许久,问道:“那你也做梦吗?”
梦境?
她指的是——记忆?!
这样吗……
她估计以为我是和她一样的转世,并且是从梦境中获得记忆的吧!松鸦羽猛然反应过来。
“不,我和你相反,”松鸦羽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隐瞒的,让她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坏处。但真正说出来时,他倒有些害怕了。
知道了真相后,她会怎么想呢?
他不安地用爪子挠脚下的石地,静静地等待着她说些什么。好在半月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有些……好奇?松鸦羽放心了。
“相反?”
“是的,”松鸦羽不慌不忙地解释着,“我是从现在回到远古时期的,而你应该是是从那时转世到现在的……”
半月仿佛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的那部分,全部说了出来:“但是……我还是记得你的!还有,还有……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半月的眼神充满了伤感,“现在有真心吗,在这里,还有真心吗!?如果真的有的话,那你在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松鸦羽知道半月一时无法接受,这件事关乎到了两只猫的一生,甚至,两生。它实在太复杂,实在太令人痛苦。
他那时为什么不告诉半月呢?他自己只能想出一个大概,也许,是怕她伤心吧……
“我不想让你在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注定会分离,我不想让你知道太多,那会让你更痛苦。”
“你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半月喃喃道。前世的记忆另松鸦羽知道,她相信松鸦翅,甚至胜过相信她自己,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永远不能忍受这样被欺骗的。松鸦羽听到了她的想法,那每一个字,都令他心痛:不,松鸦翅——松鸦羽没有骗我!他,他只是没有说罢了!他一定是为了我好的!
“没有了,”松鸦羽说的是实话,他也知道半月相信他。
“我们……”半月好像有些有些犹豫,她不知道松鸦羽会怎么回答,他也知道她怕,怕他说不,“还能继续吗?我是指这段友谊。”
松鸦羽将尾尖搭在她的肩膀上,“在这里,我是巫医,我只能装作不认识你。”他暗暗地补充了一句:“我……不能谈恋爱。”
可,我会为你而破例吗?
松鸦羽连忙甩开这个想法,把注意力放回半月身上。
她沉默了。
过了一会,她问:“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武士守则啊,”是啊,就是因为武士守则,才注定他不能拥有爱情,不能幸福,只能为族猫服务,也注定了他不能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可是,为什么!?
半月又沉默了。
“我能待在这里吗?”她犹犹豫豫地问。
“你要看黑莓星同不同意了,”他耸了耸肩,说,“他是我们的族长。”
“哦,”半月好像对这件事很感兴趣,“给我讲讲你们的事。”
松鸦羽向她讲了很多——族群的规矩,三力量的预言,他身世的谎言,他的姐姐冬青叶,一直到黑森林大战……
如果我能和你在一起经历这一切,又会怎样呢?松鸦羽的思绪乱乱的,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半月,她的样子,她的话,她和他在一起时的记忆……
半月的感叹将他拉回现实,“你们经历了好多!”
“嗯,”松鸦羽说。
“我是在急水部落长大的,”半月突然说。这让松鸦羽有些惊讶,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出生在这个地方,又显得理所当然。
“我去过,”松鸦羽说。
“哦,”半月突然兴奋起来,“对呀!你当然去过!我也去过!”
松鸦羽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远古时期的事。
“我母亲就是那里的,”半月讲了起来,“她爱上了我的父亲,一只独行猫,然后生下了我。他们给我说,我母亲难产死了,但后来一个长老告诉我,她根本没有死,是因为爱上了我的父亲,被赶了出去。但在走之前,她请求他们保护我,因为当时我才刚出生,如果跟着她我一定会死的。他们不同意,于是我的母亲偷偷地告诉了我的父亲,然后他就去找尖石巫师理论。所以,我就在那里长大了。但所有猫都特别讨厌我,我知道为什么后,觉得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于是我就去找我的母亲了。我在人类——就是你们说的两脚兽——领地找到了她,还交了一个朋友,叫艾米莉亚。后来我的父亲来看我们,但我发现,他根本不像故事里说的那么好,老管着我们,还叫我们胆小鬼。他不让我离开人类领地,要是我出去了,就把我抓回来。他还在外面和别的母猫好,甚至还生孩子了!我母亲生病了之后,他还不管,最后母亲死了,我真的不想在那里待下去了。艾米莉亚说,有一个地方,那里的猫特别多,他们会保护我的。然后我就到这里来啦!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松鸦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实是,他想保护她,但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至于其他猫,他们又为什么要保护一只素不相识的母猫呢?
他想了想,说:“那要看你父亲的实力。”不过,我会尽力的!
半月好像有些失望,但她仍然认真地说:“我父亲一般不是用爪子打什么的,他就是——”
“松鸦羽——!终于找到你啦!”
松鸦羽转过头。鼹鼠爪正从营地的方向冲过来,边跑边大声喊着。话音未落,他便在一块石头上绊倒了,差点一个跟头翻了过去,松鸦羽暗暗抱怨。
“怎么回事?”松鸦羽走了过去,帮着他站起来。
“黑莓星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鼹鼠爪喘着气说,“所以就派我来找你啦!他要开组会,最好快点过去!”鼹鼠爪边说边好奇的看着松鸦羽和半月。
“哦,”松鸦羽说。他转过头,察觉到了从半月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好奇。
看来只能过会再问她她父亲的事了,松鸦羽边想,边跟着鼹鼠爪向营地的方向走去。
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树木的叶子照在了松鸦羽的身上,使他感觉很温暖,但麻乱般的心情却没有一丝好转。他知道,一切都已经告诉她了,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大湖里的水在日出中轻轻摇晃,像是要安抚湖边一对无奈的情侣。松鸦羽静静的听着湖水的声音,向星族默默地哭喊着:星族啊,我真的没有办法,我不想伤害她,我也不想冒犯你,我该怎么办啊?!我只是想生存下去,我不想做一只对族群没有贡献的猫,我……我真希望能和半月一起,同时也能为族群做贡献啊!我无法舍弃任何一项,我尽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