莓鼻的绿咳症恶化了,松鸦羽和叶池都没怎么去想办法。松鸦羽几次想帮帮忙,却都忍住了,他不想认输。他一定要追查出真相,他不能向叶池低头,哪怕赔上一条性命。再说,就算他帮忙也只是拿草药而已。
苺鼻被安置在巫医巢穴的一个角落,一天到晚咳个不停吵得松鸦羽没有一刻安宁。松鸦羽把爪子伸进放猫薄荷的洞里,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出他所料。这么点猫薄荷,最多也就用两天,现在,看叶池怎么办!松鸦羽想着,心满意足的咕噜一声。叶池已经够呛了,她现在肯定不会再坚持下去。
墙角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松鸦羽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莓鼻的绿咳症还是得治,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真是不可理喻,他为什么要生病,是谁传染给他的啊!
“松鸦羽?你不睡觉吗?”松鸦羽身后传来荆棘光的声音。松鸦羽晃了晃脑袋,他一定要查出所有事情的原委,他不能再生活在谜一般的世界里。
“莓鼻吵得我天天睡不着,”松鸦羽没好气地说。她倒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天睡得跟头死獾似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亏松鸦羽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她隔离。
“又——咳——不是——咳咳——我的错——咳咳……咳——”
“行了,你最好不要说话,”松鸦羽摇了摇头,“免得把我们都吵死。”
“喂,你不能那么说话!”荆棘光说,“他又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他只是生病了而已。”
松鸦羽没理她。又不是你三天没睡觉!他走到巢穴入口处,喊道:“叶池,你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而且看苺鼻的样子……”
“怎么了?”叶池焦急地问。显然,她已经猜到了。
“他如果再不吃药,恐怕——”松鸦羽压低声音说。
“那怎么办啊?”叶池身上的焦虑几乎将他推翻,他知道,她是在为族群担心。
松鸦羽能理解她的感受。他想起了那次,绿咳症不知杀死了多少武士,还夺走了火星的一条命。而后来……松鸦羽几乎想告诉她该怎么办了,但他不能说,他一定要调查出真相。
“你只要告诉我鸦羽为什么杀蜡毛,我就告诉你该怎么做,怎么样?”松鸦羽紧紧守住叶池。叶池的眼神有些躲闪,甚至有些害怕,她的体温急速上升,摇了摇头。
“我,我和鸦羽在一起笑的样子,被他看见了,”叶池终于鼓着气说了出来,松鸦羽眯起眼睛,不可能!这不可能!如果仅仅如此,不至于杀猫。
“哦?是吗?”尽管松鸦羽的语气很平静,但叶池还是打了一个寒颤。她向后退去,松鸦羽头也不抬地说:“你撒谎的水平还有待提高。”
“是,是吗?”叶池尽力使自己看起来很无辜,“我说的,都,都是真的。”
“真的?”松鸦羽摇了摇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一样,你已经和鸦羽没有关系了,那么你为什么要隐瞒呢?你倒不如说是在帮自己,还有,你的解释已经被推翻了。”
“啊……我,我,我……”叶池的声音变得沙哑,她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叶池的眼神陷入一种迷失之中,她摇了摇尾巴,低下头去。
“你必须说,”松鸦羽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强迫意味,“或者,我来说。我现在已经基本了解了,如果等到我说,也许黑莓星也知道了。你再考虑一下吧,你能选择的是让不让黑莓星知道,或者,你打算放弃?”
“我,我会放弃吗,不,不会。不过我说了你信吗?”叶池的声音在颤抖,她努力使语气变得平静。松鸦羽点了点头。
“那天,真是个可怕的日子。不过想不到的是,这一切居然会被我的孩子逼着说出来……”叶池喃喃的说着,陷入了回忆的长河,“那天,蜡毛根本就不是去打猎的,是我,我叫他过去的,也许是因为我半路上遇到了鸦羽,然后聊了许久,让他等太久了,他去才打猎的吧。总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打猎,反正他那时在捕猎,这是我没想到的。”
“你为什么约他?”松鸦羽的声音很低。
“因为我要杀了他,”叶池深吸了一口气,她闭上了眼睛,“我没想到冬青叶会去杀他,但我知道的是她可以成为一只替罪羊。”
“她是你的孩子!”松鸦羽早就想到了叶池的本意,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叶池会这么决绝。
“是我的孩子啊,那又怎么样?”叶池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酷,“如果能和鸦羽在一起,十个八个孩子又算什么,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冬青叶她只是我的孩子之一,她只是我罪孽的因果之一,和鸦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你还没有死心吗!你们的爱情已经变成了一场交易,已经失去了本意!”松鸦羽差点就吼了出来,叶池对鸦羽的爱已经不属于普通的爱了,那其中有一种后悔和负罪感,大概是一种赎罪心理吧。当初她的离开,她的冷淡是这场爱情的原因。
“是的,”叶池的声音变得异常果断,“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至始至终都不是为了有孩子才和鸦羽一起。孩子是计划之外的一部分,我知道鸦羽和我在一起的原因,但那时从你那里听来,我还是再一次的伤心了。”
“你要杀他的时候就不怕族猫——”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叶池继续说了下去,“我想杀掉他的,没想到冬青叶先动手了,然后,她就匆匆忙忙的走了,我就急忙赶回来了。鸦羽在后来又补了一爪,蜡毛这才死掉,现在想想,当初做的很对。”
“是吗?”松鸦羽回过头,“你先告诉你为什么要杀蜡毛,不要说是因为他看见了那些,因为我们也知道了,你却没有杀我们。”
“嗯,一定要说?”
“一定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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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鸦羽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一切的真相是这么的简单,但却有在猫的意料之外。如果我再多想想就好了,唉……
松鸦羽仰望天空,尽管那里只有一片黑暗。这爱情故事,终于到头了(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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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路吗?还有风族领地里猫薄荷的位置?”黑暗中传来狮焰的声音。
“当然了,”松鸦羽说,“而且就算忘了,还有——”他及时打住自己。
“还有什么?”狮焰追问道。
“没什么。”
他们在地道中光滑的石头上走了很久,直到阳光射到了松鸦羽的皮毛上。他们踏上了风族领地。
风,吹着;鸟,飞着;云,飘着;树,随风舞动着。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上一次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过现在想来也有个一年了吧。
溪水流动着,清脆的水声传进松鸦羽的耳朵里,松鸦羽辨别着方向,努力减少呼吸,不让自己的气味随风飘走。他在冻土上使劲翻滚,身上很快便粘上了一种泥土的味道。
猫薄荷的芳香环绕着松鸦羽,他低下头,咬下一大丛。狮焰也开始带猫薄荷,而叶池则怔怔的看着风族营地的方向。松鸦羽没有说什么。叶池把感情算得太清了,她一定要还每一份恩情,报每一份仇怨。她想起鸦羽对她不是真心,现在估计要去找鸦羽报仇了。
松鸦羽回过头来,看见叶池也开始采集猫薄荷了。这里的猫薄荷十分可爱,松鸦羽仿佛已经看见了族猫们重新在蓝天白云下奔跑的样子。
松鸦羽闻到了一股猫的气味,是风族!
是风皮!?
“应该够了,”松鸦羽含着满嘴的猫薄荷,含糊不清地说,“快走吧。”
几只猫跑向地道,气味变弱了。
地道里比刚才更加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雨的气息,地面也滑滑的。松鸦羽摸索着向前,只感觉地面越来越滑,突然,他的脚掌从身下滑了出去,他“扑通”一下跌倒在地上。
“没事吧?”狮焰含糊地问。
“没有,”松鸦羽回答,“小心点,地上有水。”
他们又半走半滑了一段,水渐渐深了,没过了他们的脚掌。水很浑浊,里面的污泥裹住了松鸦羽的脚掌,松鸦羽感到一阵眩晕。不会吧?
下雨了……
是真的,真的……下雨了?
“这……怎么回事?”叶池问道。她不安地踱起步来,脚掌下的水哗哗的响。
“可能是地下河,也可能是……下雨。”松鸦羽说,“现在我们只能被冲出去了……只能这样喽,或者……等死。”
“啊?!你没开玩笑吧?!”
“我也没办法呀!”松鸦羽说,“快走吧。”
水越来越深,当水没过他的脖子时,他就开始游泳。水流把他向出口的方向拖,他跟着它,向前游去,狮焰跟在他后面。突然,水流汹涌起来,一个浪头把他按进了水底,松鸦羽奋力向上游,可水流把他向下拖,越拖越深……
水底下是一片黑暗,不过这对松鸦羽来说是没有区别的。他翻腾着,却激不起一个浪花。水中是一片死亡的区域,松鸦羽感到有滑滑的东西从身边蹿了过去,他的意识变得一点点模糊下去。他抱紧那条大鱼,猛地浮出了水面,随即又返了回去,他连忙松开大鱼。他终于能呼吸了,不过随后,他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的水底。
哦……哦?有光?不,怎么可能?我可是个瞎子!我怎么可能看见光……难道,我在做梦?还是说,我现在在水里,不,在星族。
不,不可能,我不会死的!
为什么不会?因为你是四力量?四力量也不是必须活着,是吧?谁规定四力量必须活着的?火星不就死了吗,他是四力量之一,他死了就证明,四力量不是必须活着的,对吧?星族创造了四力量,星族也同样可以毁灭四力量,是吧?
我,我还活着吗?我不能死,半月还在等着我!
族群还在等着我!
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揭发鸦羽,我还没有履行正义!
是吗,所以,我就可以活下来吗?这就是我的答案吗?
是的,没错,我还没有死。松鸦羽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他奋力向前,冲出了水面,大口呼吸着空气,可转眼间,他又沉了下去。
我不能死!
松鸦羽的皮毛上滴着滴不完的水,他又沉了下去,他能感到口中的猫薄荷在向水面上飘去,松鸦羽大声喊着哥哥的名字,可是没有猫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