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恰值正午时分,接连几日的阴云在今日终于散去。
久违的湛蓝天空如一张帷幕,悬挂在世人头顶,和煦的春日洒落于整个离京城之上,俨然呈现出一幅优美的画卷。
整个离京城一片和谐,除了刘府附近。
昨夜刘府突发火灾,半夜之时一声震天巨响惊动了整个城南。
飞羽军在天刚亮时便已经撤走了,早些过来看热闹的人则知道,他们是簇拥着一位紫衫披发的男子离开的。
平日里几近无人的酒楼,今日竟是一座难求,不少闲人武夫便只点上两叠花生,要上一壶黄酒,三五人凑在一起谈天论地。
“你等可知,早些时候飞羽军押着韭菜王世子殿下,回飞羽营去啦!”
二楼靠窗位置有四五名身着破布麻衣的武夫,其中一人贼眉鼠眼,江湖人皆称“夜间鼠”,未入得离京城里时候便靠着晚间人家熟睡之时,偷窃度日。
现今入了京城,不敢再偷,只得靠着轻功武艺做些挑夫行当。
昨夜他本来是打算早期去李员外家挑货,恰好听见那声爆炸,亲眼见证如仙人般踏空而行的飞羽军校尉,也亲眼看着紫衫世子往飞羽营走去。
“什么?那可是韭菜王啊!飞羽军何敢如此行事?不惧孔王爷责难?”
夜间鼠摇头晃脑道:“韭菜王当然是权势滔天,可刘府那位好歹是正四品命官,就这么被灭门,怎么也得给出个交代吧?”
“要我说,听闻那刘御史已搜集了不少罪证,不日便要弹劾孔王爷,世子殿下恐怕是担心自己往后日子不好过,便要先下手为强!”
说话之人长得五大三粗,嘴里还缺了颗门牙,说话都漏风,据说就是因为瞎说被人揍掉的。
那夜间鼠呵斥道:“你懂个球!韭菜王与万岁爷情同手足,岂会因一次弹劾便断了情谊?世子殿下这些年来虽纨绔,但小时候开始可就是离京城里公认的神童……”
……
在一群武夫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将刘府围得水泄不通的官差们骤然骚动起来,引得这群围观者一阵瞩目。
原来是大理寺卿张悬道,自刘府之中走了出来,一挥手便领着一众官兵缓缓退去,只余下几名官兵驻守在刘府门口处。
好事者见官老爷都散去了,无了看头,不多时也都四散而去,整条街道在此回归至以往的宁静。
而张悬道则匆忙走向皇宫方向,一步都不敢停歇。
……
皇极园内林木参天,花丛茂盛,此时恰值四五月份,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
天下各色名花贵草尽揽于此园之中。
里头的小溪因为这些天不停的降雨,已涨了一倍不止,好在四方亭建于上游,倒也不受这溪水的影响。
用过午膳的皇帝李庭,就坐于四方亭内,桌上摆放有一丈棋盘。
桌子对面却坐着身着石青蟒袍的大太监柳斐,二人皆视桌中棋盘,一语不发。
老太监两缕白眉已然垂至肩头,他已侍奉了两代皇帝,独得李家恩宠无数。
棋盘之上白棋已成围堵之势,黑棋不过死死相撑,眼看便要弃甲卸盔而败了。
“柳斐,今日如何下成这样?难不成在让吾?”
说话间白棋又断去数枚黑棋之气,大太监只得苦笑着摇头。
“陛下棋艺愈发精纯,只怕国手许大人来,也胜不过陛下您了。”
若是往常,此刻李庭必定已经开怀大笑,少不得夸赞大太监嘴甜。
但今日李庭听罢只是微微点头,思绪不知去往何方了。
大太监知晓皇帝所困,斟酌着开口道:“陛下,韭菜王一心为国,为我东离所付甚多,自是绝无二心的。”
“我知晓,孔宣与我一同长大,我岂会不知他为人?”
李庭眉宇愈发的深沉,因为走神,棋局竟被黑棋渐渐扳回不少。
但当他注意到后,又很快以迅猛的攻势扳回局面。
“陛下,长清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
不多时,那位姿色举世难寻的公主殿下便入得亭中,一袭红裙超然于世,连亭边的牡丹也都黯然失色。
“你输了。”
李庭摆了摆手,自有两名宦官将桌上棋子棋盘小心翼翼的收好。
大太监柳斐早已站立于公主身旁,为她腾出座椅,自己则带领两名小太监一齐退下。
“霓儿来此所为何事呀?”
长清公主微微一笑,伸手为李庭倒上一杯御前十八颗龙井,自己则眨巴着眼睛看着皇帝。
李庭接过茶杯,微抿了一口。
“孔见没事,若吾没猜错,现在他已经在王府了。”
公主脸颊闪过一丝羞意,低头玩弄着裙摆,许久才嚅嗫出一句话。
“孔见虽纨绔不堪,但杀害朝廷命官这等事,他是断然不敢做的……”
“吾知道,此时本就与他无关。”
“嗯。”
李庭眼里带着玩味,公主已再不敢直视她父皇一眼。
“陛下,大理寺卿张悬道求见!”
大太监柳斐立于极远处,声音却能传至亭中。
“进来吧。”
“那儿臣就先退下了,不耽误父皇正事。”
“去一趟韭菜王府吧,吾这里恰好有些东西要差人送过去,干脆你一并拿去也好。”
话罢李庭自衣裳内取出一块铁片,上头竟还余有不少锈迹,看上去好些年代了。
“儿臣领命!”
待李霓退下后不久,一袭飞鱼服,且腰胯护离刀的俊逸男子张悬道焦急的步入亭中,转身便半跪于地。
“陛下,大事不妙!”
“你查到何事了,如此惊慌?”
张悬道此刻额头直冒冷汗,一咬牙开口道:“济世阁,又回来了!”
“什么?”
李庭听到这一名字当场站了起来,周围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此话当真?你是从何判断的?”
张悬道竟当着圣上的面,将上衣脱了下来,露出那道刚刚结上血枷的狰狞伤口。
“臣以毕生所学探寻,感受到了来自凶手的一抹情绪,是怜悯!”
“这与十年前在欢喜和尚身上感受到的情绪一模一样!”
李庭听到此处早已是面沉如水,咬牙切齿。
“济世阁!济世阁!”
啪嗒!
皇帝一袖将桌上茶具尽数甩下,登时摔得稀碎不堪。
“打着济世名号,行邪祟伤人之事!当真是如野草般杀之不尽!”
“天二!”
“在。”
不知从何处竟骤然出现一名身着金丝黑底龙纹紧身衣的男子,半跪于地。
张悬道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是深不可测的实力,以及如邪魔般的杀意。
“影卫需彻查此事!离京城绝不容许再出现一名济世阁之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