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曳越发地懒得动弹了,虽然肚子还没能显现出来,但是国主察尔元真老来得子,欢喜异常,已经把离曳供养了起来,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番地有人伺候。幕夏每半个月都会替离曳把一次平安脉,却一直找不着机会与离曳说上什么话。
这一天,又是幕夏进宫的日子,在离曳身边伺候着的正是苏嬷嬷,离曳看着幕夏跟苏嬷嬷挺熟,连朝幕夏使了很多次眼色,幕夏终于会过意来,对着苏嬷嬷说道:“嬷嬷可否行个方便,我与国后都是梨国人,有几句体己话要说,不知……”苏嬷嬷暧昧地瞧着这两人,要不是幕夏脸上有个烧痕,他二人也算是郎才女貌,心想自己就走出门去,也不走远,想必他们也倒腾不出什么事儿来,索性卖个人情给他们,自己也不吃什么亏,便笑嘻嘻地应了幕夏的要求,走了出去,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幕夏垂首站在一旁:“请问国后有什么指示?”
离曳笑嘻嘻地说:“幕夏哥哥,怎么几日不见,倒与我生疏起来了呢?”幕夏听了这话实在不知道如何作答,她一会儿一个性情,真让人捉摸不透。
便索性依旧垂首立着,不接他的话头,果然过了一会儿,离曳又变成了那副清冷冷地声音,轻轻地问道:“你有没有看过一本史书,叫做《遗土》?”
幕夏恭谨地答道:“《遗土》在梨国并不是主流的史书,所以我也只是早年跟着父亲行走江湖的时候,无意之间看到过,了解得并不多,不知道您想说的是哪一段?”
离曳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遗土?湘国?西妃传》这一篇呢?”
“就算我没看过《遗土》也知道西妃这个人物,我们幕氏一家并不是地道的梨国人,而是从湘国迁徙而来,祖辈与西妃也算是有点渊源,不知您为何突然要提起西妃呢?”
“瑞君有女,名曰西荑,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海月有主,自名为孤,野心勃勃,战争袅袅;
见女西荑,夜不能寐,三城献瑞,以表思心;
娶女西荑,令为西妃,出尔反尔,复又夺城;
西妃孕乎,使子为二,一曰承权,一曰承力;
……”
离曳几乎是将这段经文吟唱出来的,幕夏听得目瞪口呆,离曳接着说道:“当年的西妃就相当于现在的我,梨国的守护神是生长万物的大地之神,而湘国的守护神则是滋养万物的浩水之神,当神遗弃我们的时候,大地之神留了精魄住在离族的体内,而浩水之神则留了血脉在西族的体内,我们离族就相当于湘国的西族,西妃当年为了复国,将腹中的孩儿一分为二,一个留在海月国做皇帝,一个则带着浩水之神的力量回归故土,最后成功地复兴了湘国,我正是要效仿当年的西妃。”
幕夏忧伤地看着面前的离曳,叹了口气道:“既然你这么熟悉西妃的故事,想必你应该知道分子为二的我后果吧?”
离曳坚定地点了点头:“这是我们离族的宿命,我们是一定要留在梨国的土地上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等到神的宽恕。”
“神的宽恕?”
“是的,我曾经说过,我的身体里住了一个生命精魄,这是神留给我们离族的印记,我们必须用自己的灵魂供养这只精魄,来赎人类犯下的罪,直到神认为足够了,便会重新回来守护我们。我现在有孕,你帮我将腹中的胎儿一分为二,一个接受我身上的这只精魄,由你带着她回到梨国,另一个则留在我的身边,做琼西国的公主,要不然十月之后小孩离奇消失,总要惹出一些事端来。”
幕夏颤抖着问道:“据说精魄会吸食人的灵魂的,我想知道接受精魄的那个婴儿会怎么样?”
离曳冷冷地说道:“活不过成年。”
幕夏愤怒地将桌子一把掀翻,怒吼道:“你疯掉了,你作践自己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害你自己的亲生女儿?”
苏嬷嬷在门外听到这么大动静,赶忙推门进来,幕夏背着自己的药箱,狠狠地瞪了离曳一眼,头也不会地走掉了。
幕夏失魂落魄地回到小药店,小夏还在蹦蹦跳跳地忙碌着,年轻真好,只要吃得饱,穿得暖,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离曳一定是疯掉了,幕夏只有这么想的时候,心里才能好过一点,西妃的故事他再熟悉不过了,他的祖先就是帮助西妃“分子为二”的人,使用的是一种叫做“双生蛊”的蛊虫,在《幕氏草摘》的最后一页,用鲜血写着:“双生蛊,耗人魄,损人体,有违天道,凡我幕氏子孙,不得使用此物。”
幕夏怔怔地看着那一排血红的字,一双小手端进一杯茶来,放在他的身边,“先生,你先喝口茶吧,不要老盯着那本书看了。”幕夏缓缓地将书合上,揉了揉太阳穴,微微地抿了一口茶,说道:“我们出去吧,不要让病人久等了。”小夏顺从地点了点头。
今天来的第一个病人是一个老伯,幕夏偷偷地从布口袋了摸出一个小球来,是黑色的,便向那个老伯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治了,他们可以回去了。小夏这些日子跟在幕夏后面学医,普通的伤寒还是认得出来,看着那个可怜的大妈艰难地扶着大伯出去的背影,心里不忍,便连忙追了出去,幕夏大喝一声:“小夏,你给我回来!”小夏的步伐稍微顿了一顿,还是追了出去。幕夏心想要糟,便也急忙追了出去,眼看小夏就要追上那对老夫妻了,便急忙一个大跨步上去,揪住小夏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小夏含着眼泪委屈地看着他,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你不想在我这里呆着了是不是?你走我不拦你,在我的店里,就得守我的规矩。”幕夏基本是用吼着把话说完的。
小夏说道:“可是我不明白……”
幕夏不耐烦地打断道:“你不需要明白,我也没必要跟你解释,你现在翅膀硬了,随便你,爱去哪就去哪。”说罢也不顾还在哭泣的小夏,自己回了小药店,继续为剩下的病人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