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静静地吹,月亮一天一天的走,从最初的小月牙儿,渐渐地变得丰满起来,在众人的期盼之中,终于迎来了又一个月圆之夜。
月亮呈现出妖异的橙红色,桑咏想到上回的事情来,便让蓝拉将水船拉到远一些的地方,蓝拉想起上回差点命丧于此,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便迅速的将船只驶离此处,只恨不得离这里越远越好。
果然不出大家所料,到了半夜时分水面便开始不平静起来,纵使蓝拉的水船离得远,也能够感受得到大海的震慑力,桑咏想到这些都是夷族人搞出来的,心里忍不住赞叹了几声,能将自然之力收为己用,并且用的这么好,确实是一件值得人赞叹的事,想到这里桑咏又忍不住呵欠连连了,反正这些漩涡至少要等到天明才能消失,此刻不如去会会周公。
白瑶就没有桑咏那么好的心态了,这些漩涡之下关系到她的梨国能不能够复兴,她忘记不了死去的将士,她忘记不了席令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她忘记不了皇伯父死之前对她的信任,她更加忘记不了梨国还有千千万万的子民正等着她去拯救。
白瑶看着天上的橙月渐渐出了神,这月亮仿佛嗜了血一般才会出现这样的色彩,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白瑶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转过身去才发现是陶渭站在她的身后,陶渭见自己把她给吓着了,脸色不禁有些尴尬,白瑶也觉出他的尴尬来了,便问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么?”
陶渭笑了笑说道:“你还知道这么晚了啊,怎么还不休息,明天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危险等着我们呢!”
白瑶微微叹了一口气:“个中的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呢,只是心里实在烦闷得很,无论如何今夜怕是也睡不成觉了。”
“说的也是,这种时候确实揪心呢,”陶渭顿了一顿,眼睛似有似无地瞟了一眼桑咏,这才接着说道,“怕现在也只有桑咏一个人睡得着了。”
“哗啦”一声,水里钻出一个脑袋来,正是水舞,她嘻嘻笑道:“你这个人心眼真坏,趁着别人睡着了便编排人家的坏话。”
陶渭被水舞说中了心事,脸色很是难看,幸好现在是夜晚别人也看不清他的脸色,他假装咳嗽了两声来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机会,这才复又开口说道:“没想到水舞姑娘还有偷听别人墙角的嗜好。”
“切……谁耐烦听你说别人坏话啊,只是这大晚上的除了你们还有谁没有睡觉啊,我这刚睡着就被你给吵醒了!”说完水舞便又沉到水里去了。
陶渭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握住了白瑶的手,白瑶猛地将手抽开,脸别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陶渭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隔了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没想到现在我们竟然这么生分了,那日在牺牲石处听到你当众对桑咏说的话,还以为你只是做戏,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没想到那****说的却是真的了,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再这么纠缠,只是我希望你心里明白我第一次见你便已经将你当做妻子了……”陶渭说到此处便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去了,只留白瑶一个人站在甲板上独对那一轮明月。
天亮的时候海面平静了下来,水舞看着这一群面色沉重的人类,不耐烦地问道:“你们究竟谁先来啊?”
“我先来,”白瑶率先走了出来,“我身为国主,理应担起这个责任,万一水舞姑娘失败了的话,我不幸没能存活下来,你们也不用跟着冒险。”
“尽胡说,你是我媳妇儿,哪有不顾媳妇儿死活的道理,你让我以后老脸往哪儿搁,这事儿你们谁也别跟我抢,我说第一个就第一个!”
流沙哈哈笑道:“桑兄说的不错,这儿这么多男人,哪能让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去犯险,本来桑兄弟愿意替自己媳妇下去也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桑兄弟你千万不要忘记了我还欠着你一条命呢,今儿就让我把这债给还了吧。”
大家又争执了一番,依旧没有能商量出一个结果,倒是陶渭冒出一句话来:“如果我们中有人死了,剩下的人还能好好的活着么,怕是这辈子良心都没得安宁了!”
很多时候,死去的人可以一了百了,剩下的活着的人呢?或许死掉的那个才是最幸运的,死亡本来就是用来让活人伤心的。
大家一起沉默了,最后的决定谁也没有说出口,但是大家都达成了默契。
“究竟谁先来啊?”水舞莹白色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着水面。
“我们一起吧。”最后是陶渭打破了沉默。
水舞质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心里觉得这群人类很奇怪,怎么喜欢抱团一起死呢,她狠狠地甩了一下脑袋,将这个不吉利的想法从自己的脑袋里驱逐出去,她心里还是很希望他们能够复国成功的,因为只有他们梨国复兴了,海月族才能够拿到牺牲之心,她的族人们才不用整日里对着那些贫瘠的土地。
气泡将他们一个个的装了起来,水舞指挥着气泡沉入水底之中,桑咏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运动起来还算顺畅,气泡里的空气也还很充盈,估摸着应该能够支撑到水底下的夷族群岛的结界之内。蓝拉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装入气泡之内的,虽然在这五块大石头围成的区域内她无法利用水行术调用水元素的力量,但是她毕竟是一只水精灵,在海水里来去自由不被淹死还是能够做到的,她紧紧地跟在那四个气泡之后,只要出了什么意外,她就立即拉着他们上去,能救得一个是一个,才不管他们所说的什么同生共死呢!
桑咏有点呼吸不畅了,隔着昏暗的海水,他看见另外三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怪他自己将距离估计错了,他没有注意到光线经过海水的折射以后会让人产生视觉误差,所以将距离估计短了也很正常,还好水舞在召唤气泡之时将气泡的大小放了余量,若真照着桑咏所说的话,现在他们估计已经被活活憋死了。
就在桑咏憋得死去活来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突然觉得水泡停滞了下来,仿佛遇到了什么障碍物,桑咏的大脑缺氧得厉害,还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重,垂直地坠落了下去,紧接着就是气泡碎裂的声响,就跟闷泡一般震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聋了。
噗通!
噗通!
噗通!
又连响了三声,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桑咏头朝下趴着,摸到了身下的土地,翻转过来,看着自己的上空,海水在结界之外流转,小人鱼水舞摇摆着尾巴寻找结界的入口,她可不是人类,不能够直接降落在土地上的,蓝拉也在一旁帮忙,桑咏就像看哑剧一般看着自己上空两个“人”,不一会儿蓝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用牙齿扯咬着水舞银色的头发,水舞理好了自己的头发便跟着蓝拉向下游去,桑咏自己懒得动,只有一个脑袋跟着她们两个的身影转动,只看到她们一直向下,直到跟地平线齐平时才停了下来。
原来这夷族的岛屿之上留有一些水源的入口,将海水引导到岛屿之上来,那些海水温顺地躺在人工开好的湖泊里,还有一些鱼虾顺着海水跑到里面嬉戏,蓝拉便是看到了岛屿之中的湖泊这才带着水舞来到了海水的入口处,水舞从海水入口处顺利地进入了岛屿之中,不过她只能待在水里,不能上岸,蓝拉倒不受水的限制,她一进入结界之中便向着桑咏白瑶他们跑了过来,这四个人齐刷刷地躺成一排,就跟死了一般。
桑咏不晓得蓝拉心里的想法,依旧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本来在水里收到浮力的影响,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现在突然失去了浮力,只觉得身子不是一般二般的重,在加上连续被巨响震了几下,更加的懒得动弹,估计其余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所以才十分默契地躺着不动。
“放心吧,他们没有死,只是懒而已。”
是谁?是谁在说话?
蓝拉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女人。
桑咏也听见了女人的声音,便坐起身来向后看去,其余三人也爬了起来,他们只看到一个修长的女人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挡住了蓝拉的路。
仿佛听到了桑咏心里的问题一般,女人转了过来,朝着桑咏莞尔一笑,说道:“我是醉袖,你终于还是找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