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辉炽在这灰白当中朦朦胧胧地看见了一点亮光。
不久后这些亮光又消失了，但他还断断续续地捕捉到了几段对话。
“我说，他们现在咋样了？”
“嗯……这个……这个现在还不错，但是那个也不知道。老天爷，他们是怎么掉下来的啊？！我的天哪，手骨骨折了。但是还好，不严重。我现在已经正在进行人工克隆了，我提取了他们的基因——我顺道查了一下，这个叫沈辉炽，这个是纪常，在印尼住——应该，呃……一天！一天就可以种植。”
“快点汇报，不然咱们俩要摊上麻烦事儿。”
沉默。
“诶诶诶，你，过来一下，他们到底是怎么掉下来的？你看到了吗？”
“对，你又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嗯……就是我在普通巡逻的时候，我发现了他们，看见他们半漂在海面上，好像已经昏过去了。我就赶快用潜水器把我接回来，就运到这儿来了。”
“你开的是嘛巡逻潜水器？”
“哦，就是一台'马里亚纳'，号码我这儿有——你们要吗？”
“这个……应该不用吧？”
“对。那……你就回去巡逻吧。”
“好的。”
沉默。
“好了好了，人工骨已经做好了，在这儿呢。那么我们现在就赶快开始手术！”
“那我就先出去了，就等你亮相了。”
“好的，舰长放心啦，你就回去工作吧，舰艇上的麻烦事儿多着呢。”
沉默。
“喂喂，快帮我把激光刀拿过来。好，谢谢。我们把他这部分割下来——对，就是这儿。也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粉碎得这么厉害，他醒之后我可得拜师学艺磕头了。”
沉默。
“医生，现在他们怎么样？”
“还挺好的，但就不知道为什么意识还没有恢复。实在不行的话，有必要接上一点儿高压电来给他激发激发，但是现在还没到那种程度。”
“嗯。就先观察一下。”
沉默。
“好的，好好，小心点儿——需要喝水吗？我去给你端。”
沉默。
“你们到底是怎么掉进来的？”
“这个……”纪常的声音响起，“我们当时本来想去澳大利亚的约克角城，你可能知道，刚才望加锡海峡的加里曼丹岛上出了一个氢弹的事故，我们当时就在三马林达，我们撤离过后我们就乘飞车去避难。但是我们的飞车在逃难过程中断了一根横梁，我们就只有跳出来——这是唯一的办法——然后我们就掉到海里面了。当时我们飞得比较高，因为AI说下面有比较猛烈的风暴，我们就只有上高度了。”
“好，我会把这个上报给总部的，你们在这儿多休息几天。最近外面比较乱，你应该也知道吧？然后你们就自个儿去约克角城了。但是说实话，约克角也不是最安全的，我建议你们要不然就到大陆里面去。距这里最近的当然就是印尼，当然了，你们就是从那里来的；你们也可以去非洲，新西兰，或者是南美、亚洲，甚至外星球，这些你们随便挑。”
沉默。
“嗯，那好吧，那你现在就去逛逛，你已差不多都恢复了。这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呢，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你就到我们潜艇随便转转，对了，到了舰长室顺便给江舰长汇报下，就说你恢复了——说一句，这个潜艇可了不得，这个是大洋洲政府特地出人力，又出最新的技术来建造的。可以说在全世界它绝对可以排得上前十名。而且是一艘战列舰！就算我们现在地球不打了，就算你去对付其他文明，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唉，成久，他好像有点动静了！”
“是吗？那你就请先出去，这里交给我们了。”
“好的。”
沈辉炽动了动，颤抖着双手，但是无力地耷拉下来，似乎是想证明自己。医生拿来了两个棒子，放在沈辉炽的太阳穴前，一边高声叫道：“你悠着点儿哈，别太大。”
“呲”的一声。突然沈辉炽一下睁开了眼睛，最开始他的眼前是模糊的，只有一大团颜色，仿佛是被毕加索一众人等感染的中国画。但是接着它们开始慢慢变得清晰，原来散着一大片颜色靠近了，显出了棱角，接着沈辉炽看到了这个潜艇的房间。
“这里是'尼斯号'。你好，沈博士。”一个活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沈辉炽微微地转过头，无力地望着他，眼神凝滞，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帽子，全身捂着防护服的医生，“我是你的主治医师，甘成久——甘宁甘兴霸的那个'甘'字——你们的大致情况，刚才你的朋友已经给我讲过了，你的情况不是特别复杂，休息几天就好了。你在掉下来的过程中，那个姿势非常地不对，你下次掉下来，千万别做那个姿势——当然你最好连掉都不要掉下来，你就休息几天，你就接着去逃你的难去。当然了，你也可以继续在这呆着，这是世界上最大的战列舰之一，'尼斯号'，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你出去逛逛就知道了。你现在应该可以下地行走了，毕竟你伤的不是腿，而是你的手。好吧，那你就出去转一圈，这里也不用太担心。这个……我还挺忙的，就先走了，拜拜！”
“好的。”沈辉炽说，医生转过头，走了。但是沈辉炽并没有起身，而是又躺在了枕头上，休息了几分钟。接着他微微地支起身来，有点吃力，但是还好。
接着他缓缓地把腿转过去，站了起来。那腿有点儿微微发颤，只是不特别厉害。他的手被层层绷带绑着，无力地吊在他的胸前。
沈辉炽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这是一间不大的病房，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床四周的帘子是白的，就像一层薄雾。他一瘸一拐，走向了门口，一按按钮，门就缓缓地划开，没有一点的声响。
当他走出了这个地方的时候，立刻就被外面宏伟的景观所震撼了。他的面前是一个走廊，而走廊的另一端是一排栏杆。他缓缓走到栏杆面前，扶着栏杆，望着外面。
外面是一个宏大的大厅，钢铁立柱拔地而起，一根根立柱立在上面，或者说它就已经是不断的往下挖着深度，一眼望不穿底。而在大厅这巨大的空白区域中，悬浮平台悬浮在其中，颜色各异。而更多的则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儿，那是一个个穿着可穿戴飞行器的人们，在空中来回地旋转着，做着高速运动。而在这圆柱形区域的侧面，就是一排排走廊。他数了数，至少有几十层，规模极其宏大，而他就在这中间，大约二十几层的样子。
沈辉炽在其中极其地渺小，再一次让他感觉到了无助。四周不断有喧嚣的人们走过来走过去，他们都是这附近的工作人员，有的也是在这上面的乘客。他顺着走廊走过去，顺着人流，看见旁边有一个租借可穿戴飞行器的自动机，就把它给拿过来，穿了起来，很快腾在空中，飞翔大厅。他在这其中有点儿眩晕的感觉，因此他直冲冲地飞过去，飞向了潜艇上面，到了顶端。上面是最高的一层走廊。沈辉炽飞到最高一层的走廊当中，这里没有多少人，只有一层通向外面的长长楼梯。他走下去，里面没有人，但沈辉炽走着，急促无比。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门，它打开了，沈辉炽便踱步向外面的平台。这是一个大约有会议室大小的平台，外面是蔚蓝色的大海，天空灰暗，海依然是灰蒙蒙的蔚蓝色。而他走上“尼斯号”的顶端，这是有足球场大小的，在茫茫大海中的机器之岛。
沈辉炽把手缓缓地靠在观景台的光滑栏杆上，环视四周，极目远眺。在他的目光所能触及之处，全部都是茫茫大海与钢铁平台，沈辉炽也完全被它俩以及天空所占据了。三者不断在他的眼中交换着，交换着位置，着三个东西也在支配着沈辉炽的大脑。忽然，“哗啦”一声，一股水柱拔地而起。接着，当浪花落下，拍打在海面上之后，沈辉炽望过去，看见了一台崭新的潜水器。它外表光滑如一，是纯白色的，让人看了不由得联想到太空电梯底座颜色。他又仔细地望望四周，在海面上仿佛有几根细丝，玻璃一样的细丝……
“沈辉炽。”忽然，后面一个嬴弱的声音响起。沈辉炽猛地转过头去，望着他后面的那个人。
“是……是你！”
“没错，是我。沈辉炽，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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