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草原,江城
“大人,快到了。”马夫向马车内说了一句,边扭头赶车。
老者盘坐在马车,手边捏着一张信纸沉思。似乎是决定了什么,他掏出张纸,写上一行字。填在信封里,手背上的冰鸟衔了信封便振翅高飞。
冰鸟耐寒,适用于西疆通信,也可用于其他处。老者凝视着另一封刚送来的信,敲打着腿部。
老皇驾崩,太子不知所踪,速归。
白纸上的黑字是江龙所写的,江州大将军。
老者将纸揉成一团,放进火炉内。刚从冰鳞穿来,一路颠簸,这火炉倒是派上用场,驱逐不少寒意。
江州城大门车马粼粼,而这辆马车从小门驶进城内,没人注意。普通的马,普通的车夫,混进了队伍,没有达官贵族的张扬,也没有穷酸书生时的窘迫,自然不会有人特地注意。
马车缓缓地进了江宫。
江宫富丽堂皇,宽阔雄伟,回廊曲折幽深。老马识途,它缓缓地走着,在一个偏殿停了下来。
小李子看见这辆马车,立刻知道是谁来了。这样的马车能来江宫里,不是寻死,便是那位宰相了。小李子率着太监站在两旁,没有搀扶这位老人。
老人认为自己还能走,既然能走,多那些形式又如何呢?
“江龙在宫里吧?”老人说话有些漏风,掉了几颗牙。他眼眸凹陷,头发带着几分苍白。
小李子连忙上前说道。“在的,江龙将军一直等着您。”
老人点了点头,随着小李在走。“小皇上回来了吗?”
小李子摇了摇头,说道。“至今未归,一点消息没有。”
老人走路不急不慢。
大人物走路不必急的,有些人会为他们走快的。但老人认为自己未老,他不想走慢。
看到走进来的老人,几人连忙起身。老者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两坐下。
“情况都已经了解了,便不必废话了。”老者扫了眼左侧的江龙,其后,还有几位聚元中期的武官。
江渊不需要太多文官,一位足矣。
“不要废话,直入话题。”老者抿了口热茶,目光投向远处。
江宫是江渊最高的建筑,比邀月阁高上一楼。坐在江宫,可以俯瞰整个江州,看到无数百姓的生活。
站在高处。一些人感受的是权力,脚底万物如蝼蚁的渺小;一些人感受是恐惧,害怕会掉下去。
“蛮族躁动,冰鳞不安。若是江渊爆发内战,除非有人能于几日攻下江州,否则整个江渊将成为楚元大陆的战场。江渊的内战,将会是蛮荒进攻的导火索,冰鳞也不会错过这个时机。”老者扫了一圈,话语缓慢,带有威严。
“洗宰的意思是?”
“半个月后,巫江十八山的巫祠山,也就是处于三州交界点的那座山,召集三州人来开会。”
老人一语惊四座,还没待喧哗声起来。江龙便问道。“两州该派谁呢?”
老人瞳孔里透着暮气,缓缓说道。
“徐州无所谓,倒是纪州,我一直想见那位青衣将军。你亲笔写信,就说洗魔请他来共商。不过,此前还有一事。你们派军队去要军需,太愚蠢了。”
“洗宰为何说如此?”
“纪州有个老家伙叫纪宣,你们以为他会看着你们带走军需?”洗魔挥手,满朝文武大臣顿时领悟了意思,连带侍从都撤出了江宫。
江皇身前有一文一武,文是洗魔,武是江龙。江龙是洗魔扶持上来的,更是帮助许多,如今江州可以说洗魔一手独大。
满朝文武在皇上死后便有猜忌,洗魔虽在皇上身前忠心耿耿,可这现在无论是不是洗魔动手,都难说。
“纪宣曾是那纪安身边黑袍,这多年决裂,恐怕只是一场戏吧!”洗魔看向江龙,缓缓说道。
“一场戏?不会吧,当年纪宣险些杀了纪安。这场戏未免太大了,那可是在普天下上演的啊!”
“纪宣傻,纪安不傻。他知道若是让纪宣居高位,只会引火自焚。所以,纪宣以为这是真决裂,但纪安算好了一切。如今,西疆军和纪州应该都在那青衣将军手下吧!”洗魔缓缓起身,声音有些沙哑。
“那岂不是和徐巍一样了?”
“嗯!没错,一样了。没有了太子,你我二人贸然做决策都不好。当务之急,一个是找太子,一个是稳定江渊。”
“属下知道!”江龙向洗魔拜去。
“徐巍,徐巍,陈河,陈河!”洗魔手指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地说道。“几十年前,持棋的人是纪安。如今,又将是谁呢?”
“大人,我不懂一件事。”江龙看向洗魔。
“说。”
“当年,陈河率私军进蛮荒。您让我也率军跟随,表面上是为了保护陈河安全,实际上还是为了震慑蛮荒。按理说,当时蛮荒龟缩不进,我等和陈河关系不近。为何要帮他呢?”
“这件事啊!”洗魔点了点头,毫不意外。“蛮族被驱赶到蛮荒,极难生存,向南更是茫茫大秦海。长久以往,它们定会覆灭,如同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死在其中。”
“没错。”江龙赞许道。当年蛮族已然被迫迁移到蛮荒,六国思索后,没有再追击。蛮荒本是穷山恶水,赶尽杀绝的话,代价太高。
“可人蛮不两立,并非敌军不犯边就可以了。时常的战争,可以提醒老将军,新士兵,我们和蛮子是不能两立的。挑起他们的仇恨,也挑起我们的愤怒。”
“可,为何是陈河?”
“因为陈河是持棋之人。多年前,纪安说过楚元大陆就是一方棋盘。而纪安是一个持棋之人,另一个是屠城万里。纪安选择陈河为徒弟,不是陈河的幸运,更是陈河的责任。”洗魔缓缓地喝着杯中热茶,摩挲着杯子的花纹。
“陈河竟然是操棋的人?他有什么棋子嘛?”
“一个纪州加上西疆军,现在看来,就是这些了。陈河,应该还不知道另一个持棋之人吧!自然,也不知道那个持棋人手中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