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看着因为忙碌整顿三大营而消瘦的李邦华,知道李邦华要借朝会解决武将铨选问题:
“王在晋,武将铨选是你兵部事务,你怎么看?”
王在晋还在想应该怎么回答,徐光启就出班了:
“陛下,有意整兵振武,收复辽东,就必须要铨选武将。俗话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臣在泰昌元年也曾练兵,深感将官之难选。”
孙承宗也出列说话了:
“天启年臣刚督师时,就对先帝建议重将权。如今朝廷最大的问题是:率兵作战的是将领,但招兵、临阵指挥的都是文官。一方面用武将防守边关,却又不断增加文官挟制武将,这是大明最大的军事弊病。臣认为,应当让武将招兵、练兵,才能率军作战获胜。”
李邦华、徐光启、孙承宗三位都有练兵经验的大臣面前,仅有后勤支援经验的王在晋,不管是否愿意,都只有答应改革武将铨选了:
“陛下,上阵杀敌都是依靠武将,如今战事方殷,正式用武之际,理应对武将铨选进行改革。只是如何改,臣心中并无成算。”
李邦华接话:“
陛下,文官铨选有三途,武将铨选有四途:
第一是世职,即勋贵世家子弟以爵位承袭;
第二是武举,是武将世家、卫所军职子弟通过武举选举出来;
第三是行伍,是从士卒通过搏杀战功一步步的升迁;
第四是纳级。
如今武将弊病主要有三:
第一是冒功升迁,这是武将通病,难以杜绝,只有严格记功;
第二是武职人数暴增。以锦衣卫为例,洪武朝时,仅有102名将领,嘉靖朝时倍增到1700多人,如今锦衣卫官职更多。很多武将一生从来没有上阵搏杀一次,或者练过一次兵,但朝廷却为此付出沉重的俸禄;
第三就是武将俸禄沉重。今年来朝廷军费暴增到500万两每年,除了辽东战事所需、士卒周转耗费等之外,大量白领俸禄但一不练兵、二不防守边关的武将也是原因之一。太祖朝时,就规定即便是世袭勋贵子弟也必须比试合格才能袭职署事。第一次比试不合格,虽然可以袭职署事,但2年后必须进行比试,若再不合格,只能被罢职,作为士卒在军力效力,依靠战功升迁。”
“那应该如何改革武将铨选呢?”朱由检问。
李邦华回答:“冒功问题,在于严格功劳区分,分清奇功、首功、次功,不能浑水摸鱼、暗中提携,若上司含糊表功,应当降职一等使用,再次发生之间罢职。
军职过多,就在于世职武将太多,加上武举、行伍出身的武将的增加。要解决军职过多、武将俸禄太重的问题,只有恢复洪武朝制度,以后所有新增和晋升武将必须进行比试,合格者才能继续署事,不合格者2年后继续比试,若再不合格,愿意留军的,以士卒身份在军中,不愿意留军的,免除军职回家,自行谋生。”
“严格战功,恢复比试,这两个措施确实可以让有能力的武将胜出,淘汰无能力的武将,减少武将数量之余,又能减少军费,减轻百姓赋税负担。不错,不错。
朕还有一个补充:天下卫所指挥使、同知、佥事的俸禄、训练费用等卫所使费,除上十二卫亲卫和在京卫所外,从明年起粮食等生活物品俸禄,由卫所自行承担,在省布政司监督下,自行从卫所军屯生产数量中扣减,朝廷不再发运;剩下所需银钱,省布政司和朝廷各承担一半。“,朱由检面对来宗道、王在晋说:”
以上措施,着内阁拟旨、兵部执行。”
孙承宗说:“铨选武将,只是第一步。要让武将能够打硬仗,打胜仗,还必须要提升将权。武将不练兵,则将士不知兵。率军出战,还是开坛拜大将为好,而不是派遣文官为主帅,让武将临场作战时可以灵活决定,而不是受制于后方。
以陛下亲创的虎字营为例,陛下让黑云虎独自负责练兵,因此虎字营士卒训练有素;陛下派遣黑云虎率兵出征,而不用文臣为将,才有黑云虎先是炮轰盖州城而不损士卒一人,后又临场决定分军,协助毛文龙夺取复州城。一次出战,两大连捷,若是文臣为将,最多是攻破盖州城即收兵。”
“战场瞬息万变,后方文臣难以了解,及时应对,战将应当有权临时应变。重将权是题中之义,虎字营出征两连捷也证实了将权的重要性。着内阁拟旨、兵部施行:除京卫外,省都司、卫所指挥使、同知、佥事平日在卫所练兵,可通过都督府向兵部提出率兵出征,兵部应当及时安排;京卫指挥使、同知、佥事有想要练兵、出征,可申请入三大营练兵、向兵部申请率兵作战。”
朱由检突然想起三大营整顿,于是就问李邦华:“三大营如今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自从陛下让臣经理京营,原京营人数12万,臣让愿意回卫所军屯的4万老弱士卒回家军屯,清退2万空额、占额人数,在营人数6万人。盖州城之战,陛下从京营派遣2万人,目前在营人数4万人。至于三大营586名将佐,正在依照陛下旨意,以一百名士卒核验其练兵才能。”
“好,很好。期满核验时,通知朕,朕要前去参加,以鼓励士气。兵部在调遣京外卫所兵力、同意京外都司、指挥使等武将出征前,必须让他们进入京营进行合操训练一个月。这个兵部在调发前必须要核验,凡是没有进入三大营合操就直接调发的京外士卒,除非得到朕的同意,否则一律问责兵部。”
王在晋回答:“臣必定严格遵从。”
徐启光发言:“陛下,臣认为铨选武将,除了李邦华所言的严格军功、比试筛选,孙承宗的重将权外,臣认为武将的技艺也很重要。
虎字营之所以能够以少胜多,兵不血刃,连连攻克盖州城、复州城,除了武将权重、士卒精锐外,最主要的就是火炮和火铳的杀伤力。即便是面对努尔哈赤次子阿敏亲自来攻,虎字营在人数劣势下用火炮和火铳硬是击败阿敏精锐骑兵。
因此,臣认为将领铨选,最关键的是就是用什么标准去铨选。虎字营的胜利,足以说明未来能够取胜的将领必然是懂火炮、懂火铳的人。不懂火炮、不懂火铳,难以取胜。
武举科考,原本只靠两样,一是兵法策略,二是弓马骑射。万历末年科臣提出将武举科考内容,变为三样:一是射箭和近身搏斗;二是阵型、战车、火药;三是兵法、天文、地理。只是这个改革想法没有得到施行。
臣建议,武将铨选应考校:一、兵法、地理、天文;二、练兵;三、火炮、火铳;四、弓马、近身搏斗。按照武将所擅长进行铨选使用,发挥其所长,避免其所短。”
“好,准奏。着内阁拟旨、兵部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