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先留在夫人屋里侍奉吧。”
“是。”
阿稚刚被分了差事,“那边”的消息就递进来了,她偷偷接下小马童的纸条,钻进了屋。
阿稚识字费力,把那纸条上的几个字单个拆开去问,奔走了一天才打听全了是什么意思。
要她不动声色的引起赵长宴的注意。
怎么个不动声色法?
阿稚磨磨蹭蹭的,以没机会见到赵长宴为由主动给自己找借口拖延着不去行动,她虽年纪小懂的不多,但也知道自己所做的是何等危险的事,若是被发现......若是赵长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那她的下场还不是草芥一般被料理了?
况且她也想不通背后的主子凭什么以为她这样一个无才无德更无什么手段的人会取得赵长宴的信任。
装傻拖着好了,混一日算一日,等记忆找回来再从长计议,先去煮茶。
锃亮的铜壶中水沸了,噗嗤噗嗤顶起了壶盖。
阿稚在灶前坐的久了泛起困来,张嘴一个哈欠打得悠长。
乍然嘴里进了一个东西,很快顺着嗓子眼滑进了肚里,阿稚惊恐的扼住喉咙,伸进手指进去抠。
她还没将东西抠出来,双手便从背后被擒住,直抓着她往烧红了的水壶上贴去。
“不!不要!”
手贴上去之前背后一股猛力击到腰部,她毫无防备往前跪了下去。
跪在了灶中冒出的火星上,火烧火燎地疼。
手掌和壶咫尺之距的时候停住,背后幽幽传出一声冷笑。
阿稚一下就听出那是阎广的声音,当即明白了他这是何意。
“大哥,我我.....”
他松开她的手,居高临下盯着她,“不知好歹,消息进来已经月余,你是死了不成?”
阿稚面前就是熊熊燃烧着的灶膛,口子不大,但足以将她的头塞进去,一时间冷汗俱下:“奴婢、奴婢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时机。”
牙齿打颤的频率越来越快,阿稚生怕他一个不满将自己无声无息了结在此,哆哆嗦嗦间拼凑出许多说服他相信自己的理由来。
“大人他他极少来后院、奴婢连大人的脸都还未看真切因而才......”
阎广背过身去紧盯着门口的方向,“哦?倒是我错怪你了?他不来后院,依你所见是为何?”
他离开了几步后阿稚瞬间松了口气,她脑子转了一圈,实在想不上来为何,生性寡淡?而且阎广自己说过他不近女色的啊,不就是因为这个嘛。
阿稚胡诌道:“大抵是、夫人不得大人喜爱,且后院无其他姬妾。”
“你觉得他女人太少?”阎广饶有兴趣的问道,心里豁然开朗,“我给你服了断魂丹,无毒,只是每月发作时会锥心刺骨的疼,无解药的话只有疼死的份,不过你既然忠心耿耿自然不用担心解药,若是......”
刚醒时的心口的刺痛感此时被唤起,阿稚抹了一把冷汗,急忙打断:“奴婢忠心耿耿。”
她跪了许久,脸被火烤得滚烫,缓缓抬起头往后看。
阎广已经走了。
阿稚慌忙的爬起来,拍拍衣裙上的灰,用还干净的衣袖抹了抹脸,把情绪平复下来赶去后院送茶了。
进了承欢院看见一排排丫鬟满脸喜气的进进出出,阿稚才想起今个十五,是两位主子同房的日子。
宜香见她回来忙招招手喊她过去。
“你怎么才来,大人都进去半天了等着茶呢,诶呦,你这裙子上怎么全是洞啊,算了我去吧,给我。”
这怎么行,阿稚闪了一下,好不容易能见到赵长宴了,这次要是错过了下次不定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不了宜香姐姐,裙子,裙子不碍事的,天黑看不到的。”她语气急切,声音不免失控拔高了些。
“嗳,你小声些,不都说大人喜静吗,你去便你去,当心些。”
宜香为她推开门,满室明亮的灯火扑了过来。
她终于见到赵长宴的样貌了,他倚着榻上,身着暗纹刺绣的白衣,肤色偏浅,剑眉星目,仪表不凡,像山水画中负手而立的仙人,点缀在渺渺云雾中,只一抹残影已叫人心生敬畏,自觉避退。
阿稚一失神被自己的步子绊倒,好好的一壶茶全撒了。
屋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连孟心莲都不敢发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阿稚身上,恨不得眼神发力将丢人现眼的她抬出去。
就在所有人以为阿稚会被狠狠处罚时,赵长宴发话了,他声音毫无温度,说出的话却满是和善:“再去泡一壶来。”
他不说换人就没人拦着阿稚再送茶进来。
这回她倒了茶呈到赵长宴面前时不敢肆意瞧了,免得又被他惊到,明明一副翩翩公子的儒雅模样,怎的让人平白生畏呢。
赵长宴接茶时随意扫了一眼,这一眼差点让他失手打翻茶杯。
孟心莲见他久久不接,对着个丫鬟走起了神,便问他怎么了。
赵长宴淡淡的收回视线,怕多生事端,便随口说道:“这丫头烧茶久了吧,衣服都烧破了。”
孟心莲朝阿稚看过去,确实看见几个焦洞,挥手让人退下去,借着话题和夫君搭起话来。
第二日赵长宴少见的留在承欢院用饭,孟心莲记着阿稚让她和夫君能说上几句话的“恩”,便吩咐她来伺候布菜。
想着她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丫鬟也兴不起什么风浪,说不定还能促进自己和夫君的交流。
阿稚早早的起了,被一个嬷嬷的小女儿撺掇着做秋千,一听是夫人同意了的,阿稚也心痒痒了,很快着手做了起来。
木架子是嬷嬷提前找人打好的,阿稚只需要把绳子绑牢,再用草绳编个坐篮就行了。
到天大亮时正好完工,阿稚抢在小女孩前面去试坐,结果荡起来的时候腿没伸开被别了一下子,立时栽下秋千,脚腕脱了臼般剧痛让她惨叫出声。
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再传进孟心莲屋里时她面上有些挂不住。
赵长宴精神不错,主动开了话头:“夫人院里鲜少如此热闹啊。”
孟心莲讪笑,心道还不是你不让热闹。
不等她接话,赵长宴颀长的身子已经从面前走过,直接去了房门口。
去通知阿稚伺候早饭的丫鬟把阿稚从地上扶起来,絮絮叨叨着帮她拍身上的土:“一拃高的秋千也能掉下来,你是趁大人在,来搏出头的吗,没个丫头样儿。”
身上拍干净了就让她站着等厨房的人过来。
一队朝气十足的标致丫鬟拎着大大小小的食盒过来,阿稚一瘸一拐的跟在了末尾。
进了屋个个手脚轻快利索,半声瓷盘碰撞的声儿都没让发出来。
阿稚估计早上受了凉,在全场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冒出一个冷嗝来。
一个嗝还能蒙混过去,一个接一个算怎么回事?
赵长宴终于被这丫头接连的意外弄得不耐烦了,剑眉微蹙:“没学过规矩?”
孟心莲忙打圆场:“夫君,这是前些日子六山送过来的,说是您在街上救下的,还没来得及教规矩。”
孟心莲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这话不是暗指这丫头走了他的后门进来才这般没礼数的吗?
刚要解释一句,赵长宴擦了擦手,帕子一丢,沉声道:“既然如此,送来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