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里翻红浪,雨打海棠花,春雨歇又霏,羞见檀郎面。
一盏油灯已枯尽,东方天大白,透过雾色的晨曦缓缓爬进半敞的窗棂,照着床上一双贪睡的恋人。
蓦地,似被何事惊醒一般,娇软无力的小女人倏地睁开眼,口中呼出惊喘声,她慌恐地看看身处的地方,疑在梦中。
一双铁臂伸出,将身躯搂住,送回怀中,低沉的声音说出承诺:“真儿,别怕,一切有我。”
“大哥,这……”她竟然真的做了。
爱怜地亲了亲惊慌的可人儿,说:“真儿,对不起,昨晚大哥唐突了,但是相信大哥,大哥会负责的。”
他浅眠,早已醒来,也早有决定:她喜欢他,他也不放心将自幼疼到大的真儿交给他人,娶了她既称了她的心,也如他的愿,而他相信他们多年的亲情会让他们白头偕老。
只是也奇怪,行走各地多年,早就练出一身酒量,昨晚为何却醉得如此离谱,甚至酒醉乱性竟然孟浪到就在桌上要了她。
真的是醉得离谱吗?心中浮起一个不确定的声音,虽然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既然自己做错事了就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虽然不知道自己昨晚为何会大红灯笼高高挂,朱训庭不想委屈朱淑真,所以喜事虽然准备匆忙,却也隆重。
朱府外更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歇,喜事嘛,该来祝贺的人一个也不少,甚至不该来的也寻了由头了,朱府要办喜事,这杯喜酒怎能不喝?
只是贺客乐呵呵地喝着酒,却也纳闷,这新人到底是谁呀?朱府真奇怪,半个喜事搞得这么神秘的,连新郎新娘子是谁也没人知道。
“真妹妹,恭喜,恭喜,这可真是让你夙愿得偿了。”魏玩一进朱淑真的闺房马上道喜。
朱淑真娇羞地轻声道谢,幸福的滋味甜得她犹如浸在蜜里头,可是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却又让她患得患失,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魏玩凑过来,好奇的追问。“说,怎么样?他厉害不厉害?有弄疼你吗?”
魏玩向来随心所欲,来着闺房之事也敢问,没想到朱训庭此时刚好走到门口,竟将此话听了去。
正所谓问者无心,听者有意,朱训庭的心沉下来:为了朱淑真闺誉着想,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一事只有两人自己知道,考虑到朱淑真是朱府收养的女儿就连发出去的喜帖也没有写新人的姓名,可是魏玩猜到新娘子是朱淑真不奇怪,但是为何连这闺房秘密也知道?
本就对当日之事有所怀疑,这下子,朱训庭就不得不怀疑当日酒后乱性是一宗事先设计好的阴谋。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马上就会发芽,想知道真相的心让跨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怎么这么问呢?羞死人了……”再怎么离经叛道,终究是未出阁的姑娘,说起这事能不羞红了脸?
魏玩伸出食指,撇了那羞红的脸蛋一下,继续肆无忌惮的说:“瞧你,活像只偷吃的猫儿似的。不过这宫廷传出来的‘合欢散’真不是盖的,几滴下去,啧啧,这干柴烈火的,真便宜了朱训庭了……”
“看来朱某还要感谢曾夫人的下药之举了?”阴森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传来,朱淑真和魏玩一惊,抬头望去,竟然看到脸色铁青的朱训庭站在门口,显然没有错过她们的对话。
“大哥……”朱淑真急急忙忙想解释,却被朱训庭喝止了:“闭嘴,不许再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她知道,这是赶鸭子上架,可是她爱他啊!
“你不配说爱!”朱淑真不知道她自己不知不觉中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却更加激怒了朱训庭,暴怒让他口不择言:“你爱我,我就该爱你吗?我就算是要爱也不会爱上你这种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甚至不惜下药迷惑男人的坏女人!”
朱淑真全身发冷,原本盈满心头的幸福,这时全化为毒药,从她的心口开始腐蚀、弥漫到她的发梢、她的脚底,让她疼痛难当,只听见他说着比毒药更歹毒的话。
终于明白了,为何他开口许亲之后,她会隐约觉得这幸福无法长远——骗来的幸福,终究是骗来的。
亏她费尽心机,使劲手段,还自以为天衣无缝,结果才竟然就这么一言出破,难道是天意如此?
魏玩眼见闯祸了,于是开口帮腔:“不管怎么说,你毁她清白总是事实!”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朱训庭更怒了,“还有脸说提这事?一个男人在被下药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会做得出这样的事业是正常的!”
“大哥,那天晚上你明明是有知觉的,你知道是我的……”朱淑真嚷嚷地说,她这么爱他,费尽了一切心思,就只是为了爱他,可是她并不愿意勉强他,如果当时他有推开她,或者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她都会中断计划的呀!
朱训庭冷冷地看着她,清清楚楚的,吐出如寒冰一般的字句,“是的,我知道是你,但是在欲火焚身的情况下正常的男人又怎么会白白放过自己送上门来的女人呢?”
朱淑真看着眼前这个深爱多年的男人,只觉得自己根本傻透了。“对不起……我……我不……”
见朱淑真已经懵了,魏玩怕她自责过度,就出口相劝:“傻妹子,你倒什么歉,这事本来就是你吃亏,反正你们的婚礼也快举行了,就别管过程如何了。”
朱训庭斩钉截铁地说:“不会有婚礼。”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气若游丝的问。“大哥你说什么?”
朱训庭一字一顿地再次申明:“我、说、了、没、有、婚、礼!”
“大哥,我知道错了……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朱淑真睁着水漾美目,无法置信的看着他,唇儿轻颤,渐渐没了血色,她知道自己有错,可是她做梦也想不到,他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惩罚她!“我求你了,哪怕,哪怕是看在手足多年的分上,不要取消婚礼。”
这一句话,教人听得心都拧了,他却依然郎心如铁,寒着脸回道:“从你设计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已经连没有任何兄妹之情了。”
“若是说你现在取消婚礼那是将我往死里逼呢?你也不娶吗?”宣她入宫的圣旨已经在路上了,现在她连清白都没有了,要不成亲,要不死,否则一旦入宫被查出失贞,那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呀!
“以死相逼?你以为在看清你的真面目之后,我还会继续上当受骗吗?”朱淑真的话听在朱训庭耳中又成了以死相挟,更加激起他的厌恶。
狠心绝情的话,有如一巴掌,狠狠甩到朱淑真的脸上。
泪水,潸然而下。
她心极冷,好寒。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想得太多,是她自作多情。
即使两人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依然抵死不娶!
心,如死灰一般。
是她用错了情,爱错了人。
朱淑真茫茫然掉转过身去,在魏玩的惊叫声中晕过去了。
当天,朱府大少爷留书一封,离开家门闯荡江湖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