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的破晓,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个昼夜的交替了,这些时光,对我是这么的难熬,每一天都像是在火上烤着一样。
如果不是为了替她守护这个国家,为了替她完成未完的心愿,我真的不愿意在这种地方呆下去。
身边的内侍监过来请我起床,我在一堆宫人的伺候下,穿衣洗漱好了,徐徐的往听政殿走去,那些朝臣已经到了,一边一列站着,肃静无声。我的到来打破了他们的笔直站姿,一个个弯曲下身ti,向我高呼着“千岁”。
我无端的带着怒气,千岁?千岁与我何关?
没有她,我多活一刻都是煎熬!
师傅说,她是南朝的嫡传帝女,并把那些信物都给了我。我没有想到的是,师傅说,我也是南朝先皇一个遗落民间的皇子,只要我愿意,我就是南朝的正统皇帝。
追本溯源,是我的祖母窃取了属于她的皇位,我再怎么样,也是一个窃位之人的后代,比不得她,名正言顺。如果没有她,那正统的传国玉玺也许永远都见不到光亮,而我的祖父这一支皇脉,永远都用不上正统的传国玉玺。
我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我也不会是皇帝,在我心中,我只是为她守护在这儿,而她,才是真正的女王。
我摄政以来,凭着我的铁腕,那些纷争的朝臣已经统统闭嘴了,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都得承认我这个摄政王,或许,在他们眼中,我只是差一个称号,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会是南朝的皇帝。
隐忍下心里的怒气,我平定了自己的神色,对着众臣工喊了句“平身”,来到了龙椅下方的一把特制椅子上坐了下来,身后的珠帘有幽香飘来,看来梨雪,哦不,是皇太后已经到了。
右列的容丞相站了出来,启奏说今年苏杭之地大获丰收,是否增加赋税,我想都没想就否定了,我不是图一己之私的人,我时刻都急着自己是在为她守护国家,所以,一切,我都要以民众的生存为本。
容丞相才退下,左列的飞虎将军就出列了,看到他出列,我心底里就有谱了。果然,他只是向我参奏对北朝的攻打是否继续?
北朝,自从我摄政以来,我就没有停止过对他的攻击,看着北帝在南方我国和北方师傅掌握的头巾军夹击下,拖着病躯不得安宁,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快意。
等朝臣一一奏列完毕,我做了一番训话,就让他们散朝了,看着臣工一列列走向了殿门外,左列一袭淡紫色袍子一闪,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连忙叫他,“任爱卿留步。”
礼部尚书任秦迅速回转身来,来到了御座下恭敬站立,我朝身边的内侍监点了点头,自己向殿门口走去,身后,礼部尚书也跟着上来了。
回到御书房,我直接问他,“帝国公主的事办得怎么样?”
我不能大肆的宣称凤儿是南朝国主,但我也不愿意委屈了她,就撒了个谎,说她为我南朝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毕竟她的过去挺离奇,说她什么也没人敢质疑。如今她去了,封她为“帝国公主”。
我要问礼部尚书的就是帝国公主的追封仪式准备的怎么样。
礼部尚书从容不迫的回答说是,按照公主的礼仪,一切都准备妥当。他还在恭恭敬敬的禀报,我额头的青筋已经突突跳起。
终于忍无可忍,我之前委婉的告诉过他要按照一个统一王朝最高的格式来准备,他却还这般无知。
“放肆,本王说了,要按帝国最高的礼仪格式来办的。”
他一下子脸色就变了,浑身战抖着跪下了。原来在我的统治下,他们已经对我畏惧到这种地步,难怪早朝的时候,一个个尽知道说些好听的,我难道是是非不明的暴虐摄政者?
我心里无比的烦怒,对他挥挥手让他退下去,一定要按照帝国最高的礼遇来办理,如果办不好,就辞官回家去。
礼部尚书才退下去,内侍监就禀报说,“皇太后到了”。
其实我是不欢迎她的到来的,而且御书房是不准后宫之人入内,她不是不知道,今日为何还要来?
见,或不见?
想了想,我还是对内侍监说了“宣”。
梨雪进来了,还没有换下她朝堂上的皇太后袍服,我最讨厌看到她袍服上的那些黑色、金色交织的灿烂,因此,一见到她我心里就说不出的烦躁,干脆转过身不再看她。
我不是皇帝,她也不是我的母后,外面说起来,她还是我妹妹,因此,这礼不好行。我们见面也就不行礼,在外面躲避不过,她也只向我行见兄长之礼。
“师兄还在心里想着她?”她一进来没有任何的尴尬,笃定的说出了这么一句。
我依旧不做声,不搭理她。
她呵呵笑了好一阵子,“师兄,难道,你为了她,不顾我们之间二十多年的兄妹情?自从她去了以后,我心里也很痛,可逝者已逝,我们活着的人是不是该好好活下去?”
我心里一片烦乱,她却依旧咯咯说个不停,“师兄,暮雪为了你去刺杀皇帝,自己也中箭死了,成全了你这一片江山之心,你却不再称帝,这也太辜负暮雪了。”
她不提暮雪还好,一提我就更火起,“暮雪暮雪,别跟我提她,如果不是她,凤儿会死吗?”
我心底里最深的痛就这样被人再一次撕开伤口,我恨死了她们,如果不是顾忌着这么多年的情谊,我不会放过她们任何一个。
梨雪的声音变得沙哑了,在我身后继续不管不顾的说,“师兄,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代替她去死……可是我不能啊,我就要留在这里忍受良心的日日折磨,我的双手染满了鲜血,可我洗也洗不干净了,你还这样消沉,师傅看到了会多心痛,她看到了又会多心痛……”说到最后,梨雪已经说不下去了,声音呜呜咽咽。
我烦的要死,她还在那儿哭哭啼啼,如果哭有用,我早就把她哭回来了,实在忍无可忍,我狠狠的一踢旁边的桌子,出了御书房。
外面的花草争奇斗艳,皇宫就是这样,每一天都会有新鲜的花朵开放,让人分不清四季。我越看越心烦,旁边一盆月季就成了我一脚踢下去的牺牲品。
那些花匠战战兢兢的过来跪在我脚下,我更加烦了,顺便把身旁的一个花匠踢了一脚解气。
身后跟从的内侍监大气也不敢吭一声,仿若无人。
我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把他从身后提了出来,“小德子,你死哪里去了,给本王端一杯茶来。”
他连忙跑到我身边,双手从身后的宫女手中端过茶具,倒了一杯茶呈给我。也难为他,为了迎合我这无常的脾气,发明出这么一个到哪儿都有宫人手捧日常用具跟着的法子。
我喝了一杯茶,心里平定下来。想想梨雪的话,心里也微微的疼,梨雪她也是苦的,只是她也没办法。
可我的心里更痛苦,还记得那日,正午的太阳光下,她烧的血肉模糊的身子,还有那些没入她shenti的箭支,她该承受了多大的疼痛?
我听从过了暮雪说的,先攻打下皇宫,把皇宫的一切控制下来再说。毕竟,我和杜李谋划了那么久,从湘西到南都,花费了巨大的心血,那些城池,我们花费了好多年的时间,把守城的人收入自己这边,那些不能柔取的就强攻,一路到了南都,如果打下了皇宫,那么南朝的一切不就是我们的了?
可我真的没有预料到,暮雪会在起事的前一个晚上把凤儿和杜李弄晕了送到皇帝面前,把他们二人给出卖了。这件事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连梨雪都被她欺瞒过去了,我就更是被她瞒的严严实实。
也许,他以为,没了杜李和凤儿,我就会娶了她为皇后,或许,还会给梨雪带来幸福。她又哪里,就算他们死了,我也不会给她们姐妹两个幸福!因为我恨她们夺走了我最爱的人和最得力的兄弟。
当我攻打到青玉门,发现没有和我会合的杜李,正在这时,又有手下告诉我杜李到菜市口的火刑场去了,我隐隐感觉出事了。问了问,说是不知道怎么的,杜李首领投降了皇帝,今天到火刑场去处死一个昨晚新抓来的女犯人,而且那女犯人还是他妹妹。
我没有听完,立马指使手下的人攻入皇宫,自己则带着一些人驱马赶到了火刑场,可是,还是来晚了……
那儿,火光冲天,周围的御林军死命的朝着中间的火堆里放箭,我想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眼睛的颜色,那时候,我的眼睛肯定是红色的。
我朝身后的人吼了一声,当先杀入了那群御林军中,还好他们人不是很多,没一会儿就解决了,我奔入火堆旁,那一幕,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杜李身上,已经扎满了箭支,像个刺猬,我和其他人把他抱开来,他已经气息微弱了,看到我断断续续的告诉我,他不能背叛我,又不舍得凤儿,所以他宁愿选择和她死,成全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去了。
我放下他,看到了刚刚被他护着压在身下的凤儿,她也没多少气息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布满了灰烬和水泡,我死命的呼喊,她却只能对我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怎么能忘记,她伸起来的手,还没到我的脸边,就已经下垂……我的心都要被她的这一松手给掏走了,恨不得和她一起死了。
她走了,在我本来最风光的一天。南朝的皇帝被暮雪杀了,暮雪自己也死了,可我就是不能原谅她,如果没有她自己的私心,又怎么会牺牲他们?
震怒之下,我把南朝的那些不服我统治的大臣全部杀了,雷厉风行之下,南朝的朝政很顺利的收入了我的手中。
凤儿的头七,师傅从高丽赶了过来,仿佛几个月之间,师傅就苍老了,步履蹒跚,龙钟老态,还没见到凤儿,她就悲伤地站不稳了,估计是把眼泪哭干了,悲伤再浓,她都流不出眼泪来。
从凤儿的灵堂出来,师傅抖抖索索的把一件绣工精致的嫁衣和一张价值不凡的门帘给了我,告诉了我里面的秘密。如果说这个秘密震惊了我,那另一个秘密就震呆了我。
她说,凤儿是我太祖父最喜爱的女儿怀宁公主的孙女,而我是太祖父的小皇子的孙子,也是南朝先帝的儿子之一。
原来,我一直爱着的人,居然是我的表妹!我们都承载了这个国家的使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宫里的,等我昏昏沉沉醒过神来,梨雪在一旁照顾我,原来,我连昏沉都才一个时辰而已,我连糊涂的余地都没有了。
我得到了这个南朝,也成功地让北朝的皇帝忙的焦头烂额,午夜梦醒,摸摸身边的空缺,总有一股无法言说的空落。
也不是没有人愿意陪我,而是她们陪的是我这个皇权,还是我这个人?
我登为摄政王后,就已经是这个王朝实质性的皇帝,许多大臣都上书要我选王妃,甚至许多大臣公然让自己的女儿在我面前献舞博得我的注意。
我的身边也不是没有女人,那些女人也不是不美丽,相反,她们一个个人比花娇。可看惯了湘西山水中那个恣意策马的女子,那个遗世独立的女子,那个精灵古怪的女子,我又怎么会看的上她们?
只一眼,我就陷入了她的世界里不能自拔了!
“妾身参见王爷!”一声女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我心头的气慢慢平息,看着面前这个亭亭玉立,身姿秀美的女子。
她见我还不叫起身,也不敢起身,膝盖弯曲的估计支撑不住,身躯有些微微的颤抖,我不发一言的看着她。
她是容丞相的女儿,叫什么我没注意。
这般样子,摆明了就是一个邀宠做作的女人,我心内无比厌恶,看在容相的面上,才没有对她发作。
她终于支撑不住了,摇摇晃晃身姿就朝我扑过来,我顺势搂了她一把,手状似无意地从她的xiong前扫过,她果然立刻兴奋了,双手攀着我的脖子,口里嚷嚷着脚疼站不稳。
要是放平常,我还会装作看不出她的假诡计,好言安慰一下,这会儿,我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把她一把推开了,语气冰冷的道,“脚疼?你是怪本王让你站久了?”
她慌忙从我脖子上松开手,跪了下来,“妾身言行无意冒犯王爷,求王爷恕罪!”
我实在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冷哏着走开了。
回到御书房,梨雪还没有离开,抽抽搭搭的还在哭泣,我觉得自己刚刚是有些过分了,这会儿平静下来,就从袖子里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她接过手帕,擦干了眼泪,喝了一杯茶,情绪也恢复了平静,“师兄,你若是真的这么恨我和暮雪,追封大典过去后,我愿意去给风妹妹守陵墓。”
我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我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她的请求,“你不要多想了,暮雪是暮雪,你是你,我不会因为暮雪迁怒你,你也不要胡思乱想,就在宫里好好当你的太后。”我特意加重了“好好当你的太后”,就是要提醒她,好好品味这些孤独。
梨雪没再说什么话,转身出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问我,“你真的不打算自己当皇帝?”
我回头看着她,她见我没有回答,就自己说下去,“我劝你,如果你真的要为了她守护这个国家,你就应该为她的国家培养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这名继承人可以不姓孙。”
书房的门页把她的身影阻隔,我渐渐回过神来,看来,我是应该为她的帝国好好培养一名继承人了。
风轻云淡的日子,我着上了最隆重的礼服,带着众人登上了洛迦山,凤儿,你一定也很喜欢这片美丽而又静谧的山林,只是今日,请让我和你待一日,不要嫌弃我的聒噪,和我的到来给你的打扰。
司礼的官员在喊着仪式的的礼仪,众人在司礼官员的指引下起身跪拜,有官员在高高的礼台上念叨着祷文,看着陵墓面前走道长长的人群,我对身边的内侍监嘱咐了几句,一个人到了陵墓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