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你是说阿昊?”
中年侍女青纱听到宁文牧说的话,挣扎的动作缓和了下去,诧异地看向宁文牧那张她并不熟悉的脸。
“你是谁?我听说暗刃门出事了,留在阿昊身边的只有曹默一个人;你可不是曹默。”
“额。阿昊!?看上去,你们挺熟……”
宁文牧苦笑着松开了手。
将自己和孟昊认识,以及帮助他清理门户的全部过程简单地解释了一遍。
“哦,这么说。”
青纱揉了揉刚刚差点被宁文牧用力过猛给扭伤的脸:“阿昊没事了?”
“是的。”
宁文牧点头,问道:“你刚刚也应该明白了,我是武道修行者,才能顺利潜入王宫;为最近二殿下流言一事前来,你们身在王宫中的人,应该更容易能够打探到这方面的消息吧。”
“如果说是二殿下蓄意杀害右相大人独子的事情,我倒确实是知道一点。”
青纱知晓今日王宫内部举办宴会,防卫力量会集中在前殿四周,没有怀疑宁文牧的说辞。
“因为昨天,渝贵妃也说起了这件事;她一直都不喜欢公主和二殿下走的特别近,说他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让公主要多多和大殿下走近一点,并且可以多学习一些治国理政方面的事。”
“治国理政。这位渝贵妃的野心可不小。”
宁文牧冷哼了一声。
“她现在是国主最宠爱的妃子,当然会有野心。”
青纱自觉地走到宁文牧身后,将她房间的门窗紧闭。
以免有偶然路过的人发现有人在。
“与二殿下有关的流言,最初,就是从渝贵妃举办的一场内院聚会上流传开来的;我听说,最初说出这件事的,是左相府里的一个女仆。我当时还挺奇怪的,二殿下一直不涉朝政,和左相府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矛盾,不知道为什么左相府要说这件事。可是当时,我没有任何证据,渝贵妃又对国主下令羁押二殿下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所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左相府!?”
听到那个曾经试图杀害刘姨和清清的左相名号。
宁文牧紧皱眉头。
“是。但,我也确实只是听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你说你和二殿下认识是朋友,要帮他洗刷这件事的冤屈,最好的办法应该就是找到最初传播流言的那名女仆。”
“这恐怕很难找。”
“不难。左相府现在的夫人周雪身边的侍女,你去找,就可以了。那天是渝贵妃举办的宗室和各大臣内院聚会,臣子当中。只有家主的正室夫人才有资格参加,而她会携带的,也只有贴身的几名丫头。”
青纱对于宫闱之内的事,十分了解,肯定地说。
“我和阿昊从小一起长大,既然你帮了他,我当然也不会骗你。只可惜,他夫人走的早,留下他一个人和小玥那个孤苦的孩子。我想帮忙照顾他,也足足还有两年才能出宫。”
宁文牧略微有些触动,想说些什么时,察觉到有人靠近,手势示意,猛地俯下身子藏入了青纱的床底。
“呲。”
门被推开,一名穿着黑甲的侍卫入内。
“青纱姑姑。”
“诶。有什么事吗?”
青纱的表情改变的很快,微笑着说。
“哦。也没什么,我刚刚好像听到你房里有传出说话的声音。”
侍卫的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狐疑地盯了一下四周。
“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吧;我房里就我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的声音呢。”
青纱笑了笑:“贵妃娘娘快回来了,你们应该认真地巡查周围,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是,姑姑教训的是。我立刻带队再重新巡视一遍。”
因为她是渝贵妃颇为喜爱的侍女,侍卫也不敢为难她,三言两语的交谈之后就退出了房间,将房门紧紧关上。
“巡逻的很严。”
宁文牧在侍卫离开的一瞬,就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抱歉,青纱姑姑。我得离开了,不然的话会给你招来麻烦的。”
“你是该走了,宴会一旦结束,国主应该会留宿在渝贵妃这里。届时,少说也有上百近卫军和数百御林军拱卫。我听阿昊说过,你没有到源武境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国主身边的四名修行者发现的。”
青纱打开门,确认四周没人后,示意宁文牧离开。
“一切小心。”
“嗯。”
全力催动苍冥行之后,宁文牧翻身踏上一侧的台阶。
有些惊愕地看到,大概在他东北方向,有三名和他打扮相近的黑衣人正在摸向西方。
而那里。
正是刚刚结束宴会,在五十名近卫军贴身护卫下,向寝宫走来的楚左和渝贵妃。
刺客。
这是宁文牧第一时间的判断。
为了避免同样的装束给他引来麻烦,立刻提速,向东离开。
搂着身旁风韵犹存的成熟贵妃,楚左叹气着对身旁的楚范说:“苏往生的脾气一向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他娶南阳,就是一个,相对来说他不那么乐意的决定。能够勉强过日子,就是已经很好了。可你现在,非要把他往死路上逼。”
“王兄,我逼他!?你是不是没搞清楚什么情况。”
楚范不满地说:“他们父子,沆瀣一气。诬陷南阳给苏往生下,下那种药。真的是,我女儿就算再傻,也不至于傻到为了一个男人这么作践自己。”
“安平王,你对国主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客气一点。起码的礼数,应该要有,知道吗?”
渝贵妃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楚范可不敢和这位牙尖嘴利的宠妃斗嘴,无奈地点头。
其实在年轻的时候,他和楚左的关系很好,好到两个人曾经外出历练时睡同一张床;直到后来楚左继任铁陵国主,楚范承袭安平王,联系才逐渐少了起来。
他敢今天在宴会上向他抱怨这件事,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过去两人之间的良好关系。
“你现在是安平王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为了南阳,你要多忍耐一点。南阳的年龄比往生小很多,等再过几年,往生对着貌美的南阳,难道会一旦想法都没有?急什么,真的不明白你们到底在急什么。”
楚左叹了口气:“倒是我那个混账二子,一直都不争气。我指望他争气一点,就又给我闯下大祸。”
“王兄,高景阳指控连城谋杀他独子高锋的事情,应该并无实证吧。”
楚范犹豫了一下问道。
尽管对苏往生有一百个不满意,对于自己的侄子。
尤其是这个和楚连峰不一样,颇为有趣的二侄子,楚范还是非常喜欢的。
“是。确实没有实证,但高景阳不知道听了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疯狗一样咬着连城不放。短短一天多的时间,我收到了超过五十封弹劾连城的走账,关键在于他没有直接说连城杀他儿子的事情,而是将连城以前犯过的一些事旧事重提;比如说,斗蛐蛐啦,调戏宫女啦。”
楚左无奈地摇头:“为了让他们暂时都给我消停一下,我下令把连城羁押在他自己的寝宫里。不能让他迈出寝宫一步,每天都会有人进去给他送必须的物品和每日三餐。说来也巧,这一次就让他给我好好反省反省,从来都不知道像连峰一样认真研习政务,并且努力修行;连峰天赋有限,只能够止步在二极八重境。可是连城绝对不止这么点天赋,连铁东都说过,他应该是有能力提高自己修为的。”
铁北,铁东,铁南,铁西。
四名护卫在铁陵国主身边的源武境高手,此刻听到楚左说的。
立在他右手边的铁东笑着说:“以二殿下的天资,在修行上,确实可以再进一步。只是,他实在是过于顽劣。”
几位皇子年幼时。
楚左就曾经让他们进行指导修行。
铁东说过,每一位修行者因为天资,都会有一个修行的瓶颈;能够凭借努力,一次又一次冲破瓶颈的,天资在修行者当中,至少也是中等偏上。
而大皇子,天资是偏下的;甚至铁东一度认为他难以锻身成功。
可他确实通过努力,让自己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并且努力研习治国理政方面的事务,受到目前铁陵文臣的拥戴。
“嗯?”
铁东转过头的一瞬,眼中一道银光不断地放大。
“有,刺客!”
他怒喝出声。
铁南当即压倒楚左身形,一道利刃从楚左头发上掀了过去。
“保护国主!”
五十近卫军手中长枪放倒,指向前方。
三道黑衣身影以比他们反应速度更快的急速,掠过了他们头部,直攻向楚左。
“嘭。”
铁北双拳战意凝聚,与他们正面硬捍。而在他左侧的铁西,催动地级三品儒源术,摄魂镜。
一道类似于镜面一样的物品被铁西捏在手中,直对向来袭的三名此刻。
“撤,撤。”
三人似乎意识到无法成功刺杀,其中一名被铁北轰伤右臂后,怒喝撤退。
身后的数十名御林军根本挡不住他们,被相继踹开之后扬长离去。
“国主,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三人至少是源武境100层以上。”铁东扶着楚左站了起来,渝贵妃和楚范都要些惊魂未定。
最先冷静下来的楚左沉声问:“是什么人,你们能看得出来吗?”
“看不出来。不过,国主,洛羽大陆除非有外来强者。不然拥有源武境100层以上高速的地方,屈指可数。”铁东凝神说:“您应该也知道。”
“算了。”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刚刚还有彻查意图的楚左语气松了下来,摆了摆手:“直接去贵妃宫里吧。”
“国主,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些刺客吧。”
渝贵妃不满地说。
嗲声嗲气,配上她那张娇媚的面容。
一般的男人听了,恐怕就要全身酥麻不能自我。
只有楚左,才会严厉地瞪了她一眼:“我说不要追查,就不要追查。”
“贵妃娘娘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国主的。”
铁定默然地说。
他能理解,楚左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执意追查下去,一定会破坏铁陵的稳定。
楚左一直希望维持铁陵目前局面的稳定。
所以他迟迟没有立备受文臣拥戴,主张削藩的大皇子为太子。
而对那个调皮捣蛋的二殿下依旧抱有期待。
“安平王,让你见笑了。已经很晚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是,王兄。”
一向性格平和的安平王发牢骚是擅长的。
可楚范真正看到了刀剑厮杀,免不了和当初一样的心悸。
因为这一点,楚左从来都没有忌惮过安平王府。
即使拥有一支不弱的劲旅,他没有镇北王那样叱咤沙场的骁勇,是没有办法成功统帅的。
···
···
王宫东侧,一处小门前
宁文牧平稳地落在地上,避开了所有守卫的视线。
原定在这里等他的顾云和南定捷立刻向前,帮宁文牧换下了身上穿着的黑衣。
“宁兄,没事吧?”
“没事。我已经知道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左相府。”
“左相!?”
相比于方晓晴,顾云和南定捷都很熟悉铁陵现在的情况。
“左相不是和大皇子的关系很不错吗?为什么要制造流言害二殿下被国主羁押?”
“我不知道。得先回暗刃门,和孟门主还有舟玥商量一下。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宁文牧在心里,想到了和森林当中与他交战了一回的苏往立。
苏往生,苏往立。
左相。
二殿下。
这一切,一定是有关联的。
“好。”
南定捷点头。
三人立刻动身,向暗刃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京都的除夕夜依旧繁华,但宁文牧已经明白,悄然间有一股不明来源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
···
···
京都南郊,辽长的草地之后,是一片绿荫环绕的庄园。
寻常商队和普通人都不敢轻易靠近这里。
因为他们知道这座庄园在铁陵的分量和它的门槛之高。
铁陵的皇亲国戚和国主本人,都不会轻易到访;每次前来,都会派人送上拜帖。
统领铁陵国最凶悍强军的镇北王府。
今日的除夕夜,这里显得有些空荡。
原本会守着大门的三十六名重甲步卒,现在只剩下了八人;偌大的庄园内丝毫没有像京都一样的喜庆氛围,而是一片漆黑,只有中间的一座屋子亮着灯。
苏往立微笑着从正门而入。
“苏兄。”
坐在庭院里的青年转头看向他,面容间不由自主流露出一股狠厉气息。
曾经跟随镇北王三次上北境战场,斩大秦将卒过千的镇北王二子,楚青遂。
“楚兄,我给你带来一位朋友。他在今夜,安排了一场精彩到能让楚左打消一切疑虑的刺杀。”
苏往立指着身后和楚青遂气质相似的男子。
年纪相对要长上不少。
安平王世子,楚必。
“堂哥,好久不见。”
“我愿意参加你们的计划,只是因为苏往生那个混蛋敢这么对我妹妹。没有任何其他意思,等你们成功之后,安平王府不需要你们分任何利益给我们;只要你们帮我教训苏往生就可以了。不要让他像现在这么蹦跶。”
楚必笑了笑,坐在椅子上。
“堂哥可以放心。我们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今晚这场故意失败的刺杀,其实效果,还是有的。”
“那当然。楚左有信心,他的人刻意保护他在王宫中的安全。怎么会想到御林军敢背叛他呢。”
苏往立饮了一口楚青遂为他们准备好的酒,转动着杯子说:“只是,世子殿下说王爷不会插手这件事。还是让我非常惊讶的。”
“我父王性格老实忠厚。这一次进京发怒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我妹妹受了委屈,你们让他起兵造反,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面对他一直以来都十分敬重的国主,所以,我只能保证安平王府麾下的西北军不会勤王。其他的,就不能承诺你们了。”
楚必看向楚青遂,微微一笑:“堂弟应该还心存疑虑,否则,没有必要让苏四公子的人来找我。”
他惊愕于他们的计划,更吃惊,楚青遂会同意拥立苏往立为新一任国主;这其中固然有苏家深得铁陵各级实权文臣拥护的原因,也有一个更深层次的缘由。
坐在他身旁的楚青遂,对于能否完全掌控整支镇北军,没有绝对的信心。
没有信心的情况下,就要将更大的赌注压在听命于苏家的文臣身上。
“有镇北军在,我们西北军参加与否,都不重要。只要御林军和镇北军合兵一处,京都城破是迟早的事。”楚青遂保持了沉默,楚必看了一眼他和苏往立:“你们是在担心李玄风?”
“是。”
楚青遂笑了笑,没有否认。
“不过,我和苏兄,已经讨论出了一个办法。”
“是吗?你说说看。”
“只要我父王的死,能够嫁祸到国主身上,就可以了。”楚青遂缓缓开口:“李玄风对我父王极为忠心,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效命于我,为我父王报仇。”
“有镇北军在,可以提前恭喜苏兄,登国主大位。”
楚必抱拳道。
他们并不在意所谓的王族身份。
苏往立登基,会以禅让的方式;楚氏家族并不会失去往日的地位。只不过是少了一个在他们眼里最多算噱头的王族身份,而可以避免被身为他们同胞的大皇子削藩成功。
“不必客气。镇北军的任务,是扫荡和追击。二位应该不会忘记……嗯?”苏往立思维清晰地说时,诧异地瞥向他们右前方的围墙。
“怎么了,苏兄?”
“我觉得,那里好像有人。不过应该是我感觉错了,说回刚刚的事。二位应该不会忘记铁陵王宫内的密道吧?”
苏往立凝重道。
“我们当然知道。”
楚青遂和楚必对视了一眼。
“只不过,密道的位置,只有历任国主才会知晓;即使是王后和四卫,都不会知道。”居住在邻近京都的地方,楚青遂相对要了解一下:“只不过,我们大致可以猜到出口,应该会在京都西面。”
“到时候,楚兄的北杀提前就位。就大致可以堵截到他们了。”
“放心,一定没问题。”
楚青遂自信一笑。
他从北境调来的三名北杀,将在此刻,他的手下,成功地展现出他们的能力。
“堂弟。你竟然成功调回了北杀?他们不是只听命于你父王的吗?”
听到楚青遂说的,楚必有些诧异地说道。
镇北王府的北杀,和安平王府的西北狼一样。
只听命于两位王爷。
他也没有能力调动西北狼。
“不是我调动的,是我父王,让他们听命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