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袍师傅，你也在这里啊。”
“褐袍老儿，快，快把东西摆出来，我们开始功课啦！”
单四娘轰一声扑过去，双手扶在石桌边缘。
还好，她今天没有带火枪……
炸弹盒子也没别在腰带上……
两个师傅一起给自己教课，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一定要随时保持小心，单四娘……可不是省油的师傅。
“四娘子，你不要猴急，待老朽准备准备，玄术这种事情啊，急不得，会出乱子的。”
褐袍老人捻须微笑，从袖子里掏出个墨绿色的皮袋子。
袋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鼓胀成圆形，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褐袍老人主要教授给黄大虎的，是关于玄术的知识。
玄术诡秘莫测，民间传闻玄术可以飞天入地，杀人于无形之中。在说书先生们的嘴巴里，点石成金，复活死人，撒豆为兵那是无所不能，把玄术故事吹得讲得是玄而又玄。
在黄大虎看来，基本都是扯淡。
学了这么久的玄术，黄大虎还在用毛笔临摹符咒的阶段。
每日吐息打坐，坚持冥修灵性，偶尔听褐袍师傅讲解玄术知识。
学了这么些日子，慢说飞天入地，现在就是用玄术点蜡烛，他也做不到啊。
不过褐袍老人似乎一点不都着急的样子，除了临摹符咒，就是教黄大虎读写渊语，认识各类奇珍药材。
玄术这种事情，急不得的。
褐袍老人总是摸摸白色的长胡须笑道。
“怎么不急呢，兵贵神速啊，快快快，给我来瓶拔兰地。”
拔兰地是什么玩意儿，黄大虎有种不好的预感，却看到褐袍老人笑盈盈地，手伸进墨绿袋子。
褐袍老人歪起身子，似乎在向袋子深处搜寻东西，他的手臂几乎全部被袋子套住，只看到皮质的口袋鼓胀甩动。
等等，不对，这袋子才多大啊，褐袍老人的手也不短吧，怎么伸进袋子就只能看到肩膀了？
这袋子，不正常，是个无底洞。
这一定是某种具有玄术力量的袋子。
单四娘睁大眼睛，一脸兴奋地趴在桌子上。
“找到了没有，找到了没有！快快快啊！”
这高昂的情绪……
很危险。
黄大虎决定再离他们远点，遇险莫逞强，想想你老娘。
他没有老娘，但他坚决不逞强，不想卷入和可怕的单四娘有关的事儿。
“有了……有了，来了！”
褐袍老人猛一拉扯，手臂从墨绿色布袋中拔出，掌中抓了个绿色的玻璃瓶子。
咚一声，他把瓶子放在石桌子上。
哇，这墨绿色的袋子，能够无中生有产出东西。
难不成，这渊玄里吃的用的，都是这个袋子里拖出来的？
想到褐袍老人是玄秘师，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知道能不能通过这个袋子离开渊玄……
从袋子拖出一道离开渊玄的大门……
“哈哈，就是这个，哇哈哈哈！”
单四娘放声大笑，打断了黄大虎的逃跑思路。
绿色玻璃瓶子外面，南洋盾牌形状的标签上，写有孙风国文字母。
这段时间，黄大虎跟着单四娘学会了不少的南洋国的文字。
不但会念，他现在还能写。
拼命学南洋文字的原因呢。
是因为在单四娘的功课里，常常出现一些奇异的南洋机器。
那些南洋机器上的文字，非得认识字母，念得出意义，用起来才安全……
单四娘从来不会在机器使用前，对操作中可能会遇到危险做出警告。
事关生命安全，黄大虎学得可快了。
快速掌握南洋语言的另一个动力，来源自己对火枪知识十分感兴趣。
经过这么多日子的阅读和实际操作，他已经能够拆卸修理大部分的火枪，甚至能够将老式的膛线火枪，改装成新的燧发式。
作为武力先天不足的弱者，他明白一个道路。
将来如果实在迫不得已，必要靠动武解决问题，对他来我说，火枪比武功管用多了。
一记精准的射击，就可以让彪形大汉当场过世。
如果遇到更大的武力冲突，还有加大型火枪——火炮。
真理的范围永远在火炮的射程内。
黄大虎想起枪炮工艺书上的名言警句，深深认同。
“哇哈哈，我想死你啦。”
单四娘抱起绿色的瓶子亲吻一口，然后高举过头顶。
玻璃瓶外，标签正中孙风文字的意思是“烧过的酒”，如果仅凭音译的话……
确实是拔——兰——地。
标签上其他小字的内容是。
马达林伯爵酒庄，原浆陈酿……11年桶藏……
原来是瓶洋酒，这算是哪门子的功课。
黄大虎扭头瞅了一眼单四娘，发现她眼睛张大，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嗷哈哈哈……”
单四娘怪笑一声，每当她兴奋的时候，就会发出这种笑声。
每次出现这种笑声，黄大虎都会担心自己的头还能不能稳稳垛在自己脖子上。
预示危险的笑声啊……
单四娘用牙齿把木头塞子从绿色的玻璃瓶里拔出来。
“呸……”她一歪头喷出木头塞子。
“大虎，你听好了。要想学习洋人的技术，就必须要了解他们的习俗文化。
了解习俗文化最好的方法呢，就是从了解他们的衣食住行开始。
今天这一堂课啊，我们讲的就是南洋人的饮食吃喝。”
单四娘指指手里的酒瓶。
“我们就从这瓶拔兰地酒开始讲……”
褐袍老人慈祥一笑，从袋子里摸出几个透明的玻璃酒杯摆在桌上。
黄大虎目瞪口呆。
“现在介绍的……嗝儿……是西洋海盗的最爱，曲丹国和果古国的水手也对此酒爱不释手。”
单四娘举起曲颈酒瓶，仰脖子吞了一口琥珀色的液体。
“啦啦啦……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兰姆酒！”
石头桌子上已经横竖摆了八个酒瓶，其中大半的酒都被单四娘喝掉了。
桌面上还摆了几道南洋菜。
有用橄榄油小火细煎的牛排，黑胡椒汁散发出刺激的芬芳。
摆在上面的新鲜罗勒叶看起来让人食欲满满。
银盘子里的芝士焗虾有种入口后黏住喉咙的悠长回味……
黄大虎刚才忍不住连吃了两条虾。
他意犹未尽地吮吸手指头，真的好吃啊。
用奶油焗熟的阿克兰白蘑菇鼓起诱人的泡泡，摆在打开的鲜贝里。
这道菜刚刚被褐袍老人从袋子里拿出来，贝壳里被烫热熟的鲜香葡萄酒，热气正在升腾，香味弥散在空气里，简直摄人心魄。
黄大虎拿起一枚扇贝，吞下被奶油和蒜蓉包裹的蘑菇，蒜香的刺激里裹挟着奶油的甜美和牛油的润滑，略烫的温度让蘑菇入口即溶，这种神仙美味让他有种灵魂出窍的愉悦。
我这些年都吃的些什么东西啊，比起今天的美食简直就是白活了。
好吃，太好吃了，嗯嗯嗯。
这墨绿色袋子里的机密，不得了啊。
莫不是一种心想事成的法宝吧。
如果我能有个这种法宝……
那还当个屁的门派掌门啊，美酒在喉，美食在口，要啥来啥，嗯嗯。
“我说到哪里了？”
单四娘半眯眼盯着黄大虎和褐袍老人，如梦初醒。
褐袍老人举起面前的小酒杯，抿了一口，看样子他还不太习惯伏特加的猛烈，赶紧用银汤勺喝了一口玉米蔬菜浓汤。
“啊，你介绍了拔兰地，接着喝了两瓶葡萄酒，一瓶是孙风国阿尔法地区生产的红葡萄酒，一瓶是寇月国产的白葡萄酒。
然后你开了一瓶果古国产的黑麦啤酒，再开了一瓶红公爵利口酒，一瓶西果古产的冰川伏特加。
接着你喝了一瓶赤金国产的龙舌兰酒，刚刚叫褐袍师傅拿出了一瓶威士忌，一瓶兰姆酒。喏，就是你手里那瓶。
哦，你还吃了一只松子塞料烤鸡。”
黄大虎没放纵自己喝太多酒，对这堂别开生面的课，所有知识点完全没有落下。
更重要的是，明天一早有离盈子师傅的训诂课，要是喝得醉醺醺地出现在课堂上。
起码要被罚抄叠起来几米高的《古礼》，写几万字的反省书……
遇事别逞强，想想你老娘，哼哼哼。
自己游离在几个风格各异的师傅之间没多久，居然练就了高超的斡旋应对技能。
这算不算是被迫参加掌门培训功课的意外之喜？
“我是海盗船上的女孩儿……
人们叫我海盗婆。
我爱海风，我也爱波涛……
我乘风破浪，就像穿越人潮，
哟嗨！人潮，哟嗨！人潮，
哟嗨喂……人潮！”
单四娘口里哼着小曲儿，单腿翘在石凳子上抖腿，抖得相当投入。
“四娘子，你唱的是什么曲儿，不错嘛。”
褐袍老人拍手称赞。
“一首西洋海盗编的歌曲，你们喜欢吗？”
一身脏兮兮的紧身服，乱糟糟的短发，手里拿瓶兰姆酒。
所谓西洋海盗，差不多就是这个形象吧……
单四娘扫视桌上的酒瓶和菜肴，目光停在一堆鸡骨头上。
“我这么厉害？嗝儿……啊哈，舒服。我们……我们还需要甜点，餐后甜点是……嗝儿……是南洋人贵族宴席……必……嗝儿……须讲究的用餐礼仪。”
单四娘打嗝都不捂嘴巴的。
“此次是什么？”
褐袍老人笑得胡须翘起。
“蓝莓布丁……哦不，我要苹果脆片。”
单四娘停止抖腿，猛一拍大腿吼道。
“嗯嗯……不不不，不要这些，我要奶酪布丁，要蝎尾狮奶酪做的浓香布丁！”
褐袍老人在墨绿色的口袋里摸索了半晌，似乎在费力搜寻，直到他鼻子上都析出汗珠。
终于，他拿出一份装在石头盘子上的东西。
绿油油的一坨东西，牵丝连线的贴在石盘中间，厚厚的褐绿色油脂黏在盘子底上。
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可以毒杀老牛的剧烈恶臭。
这种恶臭，简直浓郁得像黏液，恶心得简直像有颜色，还是那种极其可怕的腐烂褐绿色。
褐袍老人和黄大虎赶紧捂住鼻子从石桌子边跑开。
这气味，太他妈刺激了。
“嗷哈哈哈……对，我要的就是这个，哇哈哈哈……”
“呕呕呕……”
单四娘低头就吐了。
啊哇咧……我的单师傅啊，沐记商行的前任总舵主啊，不带你这么坑害徒弟的吧。
接下来的功课，是黄大虎拖着又笑又闹不时呕吐的单四娘，回到她的卧室。
醉酒挣扎中单四娘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好几次差点背过气晕死在地。
然后他回到饭厅，解决掉毒气攻击一样的蝎尾狮奶酪布丁，把功课留下的残局打扫干净。
这臭味，整桌剩下的美食都被污染了不说，黄大虎觉得自己手上残留的恶臭，可能下辈子都洗不掉了。
坑害，这是坑害啊。
黄大虎欲哭无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