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一点点飘走,化散,最终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扯了回来。
猛地回神,眼前的景象却是一年前。
“阿朝?”江岑的大手在宁朝眼前挥了挥。
宁朝终于回神,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庞,怔住了。
他不应该死在那密道里了吗?而我也该死在那城门前才对,这里是皇宫没错,可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宁朝垂下眼帘思索。
“边境近来战事不断,最近更是猖獗,阿朝,你且前去探一探。”江岑的手搭在宁朝的肩膀上,准确来说是搭在宁朝的战甲上。
这句话,我听过的,这一探,就是持久的一战,而在这场战事里,我快丢了半条命,可等我拖着剩下的半条命回来时,他身边却拥着一个可人寻欢作乐。
他对我说,“临安国有汝,有何堪忧?”可一个国家从来不是一个将领就能挑起来的。
宁朝抬起眼,错开步子,挥去肩上的手。
“陛下,臣自陛下登基时便跟随左右,经年征战沙场,落下了许多病根,如今,怕是恕难从命。”
宁朝抱拳,卸下周身铠甲,丢在地上。
“将军弃甲,壮士断腕,臣告退。”宁朝弯下身子,一点一点退出宫殿。
而殿内的江岑像是没有预料一般怔了许久。
出了殿外,宁朝一身轻松,连空气都弥漫着丝丝甜味。
一红衣男子在宫门外将殿内的情形全部收入眼中,微微皱起眉头。
宁朝注意到那男子,走了过去。
“眼下的情况,怕是只有公子您能为我解答一二了。”宁朝双手背后,站定,看着面前的红衣男子。
弥留之际,我记得一个男子穿着红衣,声音清脆,问我值不值得?那男子面容清秀,不可方物,便是面前的这个人了。
“你看的见我?”扶桑看着宁朝,眉头皱的更紧了。
宁朝点了点头,很是疑惑。为什么我不能看的见他?难不成他不是人?
“若在此公子不方便,可到我府中。”
“好。”扶桑应下,跟着宁朝回了将军府。
事态发展的好像有些不受控了,扶桑沉下眼帘,心思微动。
“你是说,我重生了?”虽然很玄幻,但宁朝还是接受了这一说辞,不然也没办法解释现在的情况。
扶桑点点头,“万千浮世,各有各的机缘,且走下去罢。”
宁朝努了努嘴,趴在石桌上,“你是神仙吗?说话如此绕。”
扶桑看着宁朝的样子,笑了。
“我不是神仙,不过一个有机缘的人罢了。”
宁朝挠挠头,表示不懂。这人说起话来弯弯道道的,不过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你方才说我看的见你,难道别人都看不见你吗?”
“在这里,只有你能看的见我。”
“是因为我有特异功能?”
扶桑摇头。
“那就是我也是个有机缘的人。”
扶桑摇头。
宁朝托起腮,想了许久,得出一个结论。
“是因为我与你机缘相投,有缘分。”
这次,扶桑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脸上的笑意更甚。
“我不猜了,我这人直话直说,说不出你的清新脱俗来。”宁朝挥了挥袖子,罢工了。
宁朝转头,瞥见身后的一颗老槐树,怔住了。
扶桑顺着宁朝的视线看去,也怔住了。
“喝酒吗?”宁朝回过神来,再次看向扶桑。
扶桑还未来的及回答,就见宁朝已经起身,落下一句“我去取。”便走开了。
扶桑看着宁朝的背影,若有所思。
现在的宁朝有着前世的记忆,若是教她再重来一次,怕是不成了。
那颗大槐树承载着她和江岑的初见,我曾亲眼见过,看着宁朝从稚嫩少女一点点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军,只为了那天初春树下少年的一句戏言。
待宁朝回来时,一身藕色水袖莲衣,头发简单的挽了个寻常女子的发髻,一手拿着酒坛,一手执着酒杯。
扶桑从未见过这样的宁朝,以前向来都是一身素甲。
宁朝不自然的坐在石凳上,将酒坛和酒杯放在石桌上,给自己和扶桑各到了一杯酒。
“战甲卸在了宫里,去寻酒时,方才意识到入夜了,一身单衣难免会冷。”
“很奇怪对吗?”
宁朝低下头,看着酒杯中的酒,仰起头,一仰而尽。
扶桑摇摇头,“很好看。”
“谢谢。”
一杯杯酒下肚,宁朝有些醉了,脸色爬上绯红,却还神智不清的和扶桑扯东扯西。
“你知道吗?寻常女子能做的,我宁朝也能做,有哪个女子一生下来就会舞刀弄枪的呢?”
宁朝站起身,身子微微晃晃,走到那颗槐树下。
“我母亲也曾教过我舞蹈,我跳给你看。”说着,宁朝将手中的酒杯扔掉,水袖弹出,身姿婀娜,在月下翩翩起舞,到也有几分姿态。
宁朝因着酒意,脚步有些凌乱,忽地,身子一软,腰身被来人轻轻握住。
宁朝看清来人,酒意却是一下子散了。
远处,扶桑将此都看在眼里,隐在黑夜里的神情难以捉摸,袖口下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愤怒。
“阿朝,朕还从未见过你这番姿态。”江岑眼中盛着万般情意,如同初见那般。
年少之时,槐树下,贪玩的我从树上跌下,他也是这样接住我,说着要娶我做新娘子的话,可如今,自是与前世不同了。
宁朝直起身子,推开江岑的手。
“阿朝,今晨之话,朕只当你是在闹脾气,不与你计较。”
“陛下怕是有些误解,今晨我所说的恕难从命,便是辞去大将军一职,还请陛下另寻高明。”
“还有,眼下已然入夜,陛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的庭院中,怕是有些不合适。”
宁朝抱拳,一点情面不给江岑,转身离去。
“这一世,你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抉择。”跟在宁朝身后的扶桑悄然出声。
宁朝站定,转身看着扶桑。
“心里想的不同,自然抉择也会不同。”
“还有,刚才那只舞,是为我自己而舞,跳给扶桑看。”
宁朝走到扶桑身旁,弯腰看着扶桑。
两人之间,像隔着初春的凉意,也隔着夏日里的燥热。
“扶桑,你的脸红得像个小西红柿一样。”
说罢,宁朝露出两排牙齿,笑得恣意,背过手去,潇洒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