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境都—青叶城,其守护者亦是嗥西境守—南宫家族。据《九天—噑宗录》所载:青叶城的开拓者是南宫家族第六任家主南宫青叶。帝元113年南宫青叶带着自己的族人来到这一带,观天测地,最终选在此处安居了下来,随着从东部迁徙而来的家族越来越多,人口日益增加,最终在南宫家族的带领建立起了城池,并最终取名为青叶城。
青叶城内一分为二,北边是南宫家族居住的内城,南边则是其他居民们生活的外城。城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其中北门是南宫家族进入内城的通道,南门紧挨着的是外城居住区,而东门和西门则是商货区。
这一天,方燮跟着师父南宫卓下了青山,来到了青叶城的西城门前。
师父南宫卓入神地望着这面古老的城墙,方燮不敢做声,只能一旁等待着。
巳初的太阳暖而不烈,十分怡人,特别是照在师父的束发时。蓦然地,他平生第一次发现师父生了白发,那根白发夹在黑发丛中,在那柔黄的阳光照映下却显得别样的刺眼。
听别人说过,生了白发都是因为犯了太多愁;他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把那一丝白发拔去,尽管他知道拔去白发也不能替师父除去烦忧。
可就在这时,只见师父南宫卓忽然动了身往前走去了,他也只好罢掉念想,跟上脚步。
进了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是神月节的缘故,街市已然热闹得很。形形色色的路人,匆忙的匆忙,从容的从容;路边的摊铺都开了张,摊上了各色各样的商品,小贩们都忙着叫卖;更有杂耍黑戏台已经开始各显神通…………
方燮自小便很少接触到这些市井风貌,不免让他感到新奇,这其中当然不乏掺杂着童年的缺憾。
他忘神地没有接着跟在师父身后,而是走到一个小摊前,拿起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木人偶,专注地瞧了起来。
“公子,您可真有眼光,要说这刻功还是小人这的最好!”
小贩十分热情,面带笑容说着,边说边伸出手来指向那一处自己引以为傲的小木人手臂,“您看看这里,多精美,我敢说这青叶城没人……”
方燮不懂这些雕刻之技,吸引他的是木人那十分夸张的面容,显得偌大的嘴巴几乎张到了极致,怒睁的双目十分决然,似有山崩江溃之势,令人生畏;不同程度明暗不显的黑、紫、红线条又勾勒着荒诞无稽之意。
他抬起头来,看向小贩,正要开口,眼角的余光中却察觉到“被丢弃”的师父正向自己走来;他涨红了脸,急忙把木人偶丢回摊上,嫌弃道:“不好看,幼稚!”也不管小摊老板发着不满的牢骚,转身拉着师父就走。
荒唐!实在荒唐!自己怎么会做出这般幼稚的事情来呢。昨日还跟师父发誓说—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士,以‘匡扶天下,除魔卫道’为己任,今日却玩起小孩子的玩意了。
他不敢再看向师父的眼睛,每当师父说话,他总是低着头晕晕沉沉地回话。没多久后,师父南宫卓有事独自离开,二人约定在魔夜降临前在一个客栈会合。
没有了南宫卓在一旁,方燮轻松了许多。在闲逛几处后,似乎忘记了“自骂之说”,又回到之前的木人偶摊前。小贩虽说此前生了些怨气,但主顾毕竟是主顾,特别是对他这种小生意的而言讲究和气生财,当然生财是不可能的,也就是求个能养家糊口。
“公子,您又来了,您是接着看还是就要这个了。”小贩扯着笑脸,边说边拿起之前方燮瞧得入神的那个凶神木偶。
方燮道,“就要这个吧。”顺手从腰间系的钱袋里取出一枚金币来,轻轻地放在案桌上。
“公子,你这可为难小人了。这金币小人可找不开,您有散钱吗?”小贩脸露难色,说道。
“这东西多少钱?”方燮惊奇地问道。
“只要十枚铜钱。”小贩伸出两根食指来打着叉,张口道。
一枚金币相当于一百枚银币,一枚银币又可以换算成一百枚铜币。
竟然这么便宜,这着实超出了方燮的想象,他愁着脸。“要不我就不要了吧。”
小贩听罢,额头冒起了汗,斟酌片刻,道:“那这样,公子您啊,在这等小人片刻,小人替您拿这金币去那大钱柜换成散的。”
说罢,小贩拿起案桌上的金币,抬脚就走。
方燮只好在原地等待,等了一会儿功夫,朝小贩离去的方向望去仍不见其归来的踪影,自顾地嘀咕了几声,又回过头来翻动着摊上的小木偶赏来赏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街市愈加繁闹。有心想给自家小孩子买木玩偶的路人见摊主位空,却有一个衣华俊影的士公子在摊前驻步不移,不免放弃了心思。后有几名布衣土人不拘士土尊卑之分上前询问,待方燮一番说明后,也离了去。
看腻了木偶,方燮起了离去之意,估计小贩是路上因急事耽搁了一时回不来,这一枚金币不要也罢,可这货摊如何是好啊?他仿佛把照看货摊当成了自己的职责,犯了愁,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思索入神时,忽感一阵风动向自己突袭而来。还没来得及回神,周身之感已觉危险迫在眉睫,下意识运起护身灵术,来物直撞而上。
闷响了一声,一阵痛苦的哀嚎紧接而至。
方燮转身看向,一个肤色黝黑、市井布衣打扮的少年正在地上打滚,面容十分痛苦,虚汗直流。
方燮慌了神,急忙上前去查看,边道:“对不起,对不起,在下实在不是故意。”
少年滚了下身,一把手推开了他,哭喊道:“呜,疼死我了,你要赔我钱!”
行人们纷纷驻步围观,一眨眼的功夫已将两人围在中间。
方燮急忙伸手掏向腰包,想着赶紧了事。
少年暼见却伸出穿着皮手套的手来阻止道:“算了,算了,不用你赔了,是小爷我不小心撞上的,就当自认倒霉了。”少年嘴上说着,身体也没闲停下来,手一会儿撑着地,一会儿扶着腰,缓慢起了身,还未等方燮反应过来,又动起身向外走去。“哎呀…疼死小爷了…”
那声“哎哟”让方燮满脸红烫,他拦住了少年的去路。“等等,我知道阁下是好意,只是若不让我对你做些补偿的话,在下实在寝食难安。”
诚恳的态度足于令路人信服,不少人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方燮满意地伸手来掏向腰包,却发现腰间的钱袋早已没了踪迹;他越发慌乱,双手还在身上四处摸索,心里祈祷着:钱袋啊,赶紧出来吧!
眼角余光不小心瞥见众人的目光,脸色急剧下降,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少年似乎于心不忍,他抓停那双还在不停摸索、显得慌乱的手,道:“算了,算了,下次,下次哈。”
方燮却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取下那块自小便挂在凶前的玄蛇纹玉佩,底气十足地说道:“这个你先拿去看伤,在下方燮,要是不够再来门石客栈找我。”
少年显然有些吃惊,不只是惊于这块精美玉佩的价值;他摇了一下头,嘴角一抹苦笑,这一抹苦笑显在这年轻的面容上反倒变成了一种异样的沧桑感。
“谢了,兄弟。”
一话落尽,少年“瘸”着腿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人海中。
围观的路人跟着就散了,方燮惆怅地待在原地,一想到刚才众目之下掏不出腰包的场景,羞耻感一涌而上,仿佛此刻还置身其中。
就在此时,之前在围观的一名路边小贩忽然神秘兮兮地冲他喊了一声“公子”,接着走过来把他拉到一旁,低声地说道:“你被骗了。”
“此话怎讲?”方燮疑惑。
“那厮是这一带有名的摸包儿,专挑有钱人的腰包偷,公子你真的被骗了。”
“刚才被我撞倒的那个人?”
“哎,哪是你撞倒的啊,是他自个撞上去,他就是惯用这种手段盗人钱财。”
”你说的可是真的?”
“公子,不信你问问附近这里的摆摊做买卖的,哪个不知道这厮,昨儿就这位置就盗了一个士绅的腰包。”小贩急了,冲旁边正在偷听的一个长像憨厚的汉子使了使眼色,“是不,张老哥,昨儿你不是也瞧见了吗?”
那憨厚汉子冒着傻气地应道:“是呢,是呢。”
方燮心里顿时起了火,原来是被那小贼盗了腰包,盗了腰包不说,还“戏弄”了自己,让自己在众目之下难堪。想到此处,恨不得马上往少年离开的方向追去,可一想到已过了多时,怕是找不到人影,便向小贩打听道:“可知那小贼在何处藏身?”
“那厮好像住在黑街,就在城南靠东城墙那一带,那里住的可多是没有身份的歹人,公子要小心,不过看公子这打扮应该是个上士之人,那些人倒也不敢动您一根汗毛。”小贩又再次细细打量了方燮一番,一想到自己正在帮一个上人出主意,心里不免得意,似乎自己的身份从此刻起要比同类人高出几分了。
方燮向小贩道了谢后,也不再等木偶摊老板归来,径直地往城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