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呼保义宋江单独备下筵席来请卢俊义道:“宋江不才,幸识员外。今日聊备薄酒,请员外对面把酒论心,还请员外不要推迟。”
卢俊义正要摸他的底细,欣然赴宴,又是饮至深夜,大醉而归。
又过了一日,吴用请,随后几日是关胜、呼延灼请,话说絮繁,三十余个常在厅上的首领,每日轮一个做筵席请卢俊义。卢俊义也有心探探这些首领底细,因此统统来者不拒。
平日里,卢俊义但有闲暇就在客房小院练武。梁山泊好汉都知他本领高强,便常来与他请教,有什么技击疑问卢俊义都倾囊相授,并不藏私。唯独武松一次也没来,而林冲、孙立二人,不管何时来访,都被卢俊义拒之门外。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已是宣和元年七月末。
这一日夜里,吴用经由密道来见卢俊义,二人商议一番。第二日卢俊义寻到宋江说道:“多谢众位头领相留好意,只是在下思念家中老小,度日如年,便请告辞,还望众位头领准允。”
宋江道:“既然员外执意要回,明日忠义堂上,我安排薄酒给员外饯行。”
次日,忠义堂上吃罢送行酒席,卢俊义正要上路,只见众首领道:“我们也有酒席要给员外饯行。”
卢俊义道:“众位头领情义,小可心领了。只是着急回家,归心似箭,酒席便不吃了。”
众头领都道:“公明哥哥敬员外十分,我等众人当敬员外十二分!宋公明首领送行酒是酒,我们的酒就是毒药么?员外为何厚此薄彼?当真是‘砖儿何厚,瓦儿何薄!’”
李逵在内大叫道:“我舍着一条性命,嘴里含着一锭银子,装作哑巴,辛辛苦苦去大名府请你来,你却不吃我弟兄们的送行酒,休怪我翻脸不认人,和你拼命!”
吴用大笑道:“从没见过这样请客的,真是粗鲁。员外休怪,他众人既然如此诚心,不如再住几日。”
一连吃了十余日送行酒席,卢俊义坚意要行,只见神机军师朱武又引一班年轻头领到忠义堂上道:“我等虽是次等弟兄,比不得他们功劳、本领,但也曾与公明哥哥出气力,偏我们酒中藏着毒药?卢员外若是看不起我等,不肯吃我们的送行酒,我自不妨,只怕小兄弟们年幼不懂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悔之晚矣。”
吴用笑了笑,起身便道:“你们都不要烦恼,我替你们央求员外再住几日,又有何不可?”
吴用转身对卢俊义道:“员外,既然李固已回家了,便不需挂念。常言道:‘将酒劝人,终无恶意。’员外且再住几日,也好指点指点他们技击本领。”
卢俊义假装推却众人不过,又住了十余日。不觉又在梁山泊过了一个多月,但见金风淅淅,玉露泠泠,宣和元年中秋节近。这一日卢俊义又要告辞,说要回家和家人一起过中秋佳节。
宋江见卢俊义一副归乡心切模样,又见吴用微微点头,便道:“这个容易,来日金沙滩送别。”
次日,众头领都送卢俊义下山。待来到金沙滩上,宋江命喽啰端出一盘金银。
卢俊义推辞道:“非是卢某说大话,金帛钱财,家中颇也有些。只是我身上一向不带钱,李固走的时候忘了问他要,现如今我只需到大名府的路上盘缠就够了,多余的钱财,绝不敢受。”
宋江便拣了两锭大银亲手递给卢俊义。卢俊义谢过宋江,辞别众头领上船回乡。
且说宋江送走卢俊义,回到忠义堂上,对吴用说道:“也不知这卢俊义到底意下如何。若他铁了心不愿意来,军师计策只怕……”
吴用道:“这计策是小生设下的,总不好自卖自夸。众兄弟整日请他吃酒筵席不断,不如小生去传令弟来,首领亲自问问他。”
宋清在梁山泊上掌管筵席,这些时日众首领轮番宴请卢俊义,筵席中许多伺候的喽啰都是宋清的心腹,借着倒酒添菜的功夫探听了许多卢俊义言语。因此吴用才让宋江叫他来。
“不用劳动军师,我去清弟那里逛一遭,正好驱驱秋乏。”当下宋江出门去寻宋清。
吴用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面无表情。
宋清平日为了山寨公事方便,一向住在伙房旁的屋子里。
宋江寻到那里,隔窗望去,只见房内两个人隔着一张桌子对坐,一个是神算子蒋敬,面前斜放着他那传家的象牙金珠算盘;另一个是铁扇子宋清,正低头看着桌上几个算筹。
宋江曾听人说起过宋清和蒋敬的风言风语,怕撞见二人尴尬,便在窗下立住,竖着耳朵听。
只听蒋敬一边用长长的小指甲拨弄算珠,一边说道:“今有馒头不知有多少,每次数三个,剩二,每次数五个,剩三,每次数七个,剩二,问馒头到底有多少个?”
宋清道:“这是什么算学题目?”
“这是《孙子算经》中的‘物不知数’。这个题目,若只是算三、五、七,还算容易。要是换成别的数,寻求一个通用的解法,极为不易。你今天只算三、五、七,我看看你悟性如何,若是好的,我再教你通用解法。”
原来宋清那时一直在缠着神算子蒋敬,要跟他学算学。蒋敬拗他不过,时不时给他几道稀奇古怪的题目。
宋江见二人说的是算学上的事,放下心来,故意加重脚步,走到门口。
二人见是宋江,起身施礼。
蒋敬道:“小弟还有事,先走一步。”当下他辞别去了。
目送蒋敬走远,宋江捋着胡须道:“这算学之事都是雕虫小技,你无事时多寻思寻思山寨的人事。许多我在上面看不到的,你得帮我多留意。”
宋清道:“兄长莫要提这个了,这个事我实在不想做。”
“罢了,不说这个了。你那些人,伺候宴席的时候,都探听到卢俊义什么事?”
不知宋清如何回话,且见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