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徽宗皇帝道:“竟有此事,为何没听别人说起,那日殿前高太尉也未说过。”
“官家听微臣细禀:高廉有个叫殷天锡的妻弟,随他一起到高唐上任。那殷天锡要强占柴进嫡亲叔父柴皇城的住宅,因此怄死柴皇城。柴皇城死前叫来柴进托付后事。料理后事时,殷天锡被柴进一个庄客名叫李大的打死,因此高廉便捉了柴进下狱。因柴进有太祖武德皇帝所赐丹书铁券护身,高廉为给妻弟报仇,便使个暗度陈仓的法子,只说柴进是假冒柴家后人招摇撞骗,将他下狱。此事高俅遮掩尤自不及,哪里敢提,官家自然不知。”张叔夜三句并做两句,把自己所知柴进失陷高唐州之事说了一遍。
“爱卿可有良策?”
张叔夜把那日与宋江相会时,宋江想要领兵将领上山,又要衣甲盔刀,助他蚕食晁盖势力之事说了,又道:“微臣在来汴京路上,想出一计,如此这般,官家看是否可行。”
徽宗天子听完,勃然大怒,高声叫道:“岂有此理,左右侍卫,将这厮打出去。”
附近侍卫听了,不敢怠慢,上来拳打脚踢,张叔夜抱头而去。
是夜,张叔夜与殿前司太尉宿元景恳谈至深。
且说徽宗天子余怒未消,回到大内后,唤来翰林道:“拟旨,张叔夜身为济州知府,围剿梁山泊贼寇不利,贬任海州知府。着殿帅府调选兵卒,诸臣举荐将领,前去梁山泊缉捕宋江,务要扫清水泊,杀绝盗匪。”
第二日朝会,宿太尉奏道:“量梁山泊草寇,不必兴举大兵。臣保一人,可去收复。”
天子道:“卿若举荐,必无差错。即令起行,飞捷报功,加官赐赏,高迁任用。”
宿太尉奏道:“此人乃开国之初河东名将呼延赞嫡系子孙,单名灼字,使两条铜鞭,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是汝宁州都统制,手下多有精兵勇将。臣举保此人,可授兵马指挥使,领马步精锐军士,克日扫清梁山泊,班师还朝。”
天子准奏,降下圣旨,着殿帅府差人拿了圣旨前往汝宁州,限时定日,要呼延灼赴京。
却说呼延灼正在汝宁州统军司坐衙,听得门人报道:“有圣旨宣取将军赴京,有委用的事。”
呼延灼与本州官员,出城迎接。殿帅府来人到统军司读罢圣旨,呼延灼火急收拾了头盔衣甲,鞍马器械,带领三四十从人,一同离了汝宁州赴京。
于路无话,早到汴京城内殿帅府前下马,来见高太尉。
高俅正在殿帅府坐衙,门吏报道:“汝宁州呼延灼已在门外。”高太尉叫唤进来,看那呼延灼,眉棱高耸,挺鼻凹目,仪表非俗。
次日早朝,高俅引呼延灼见道君皇帝。徽宗天子看了呼延灼,喜动天颜,赐下踏雪乌骓一匹与呼延灼骑坐。那马浑身墨锭似黑,唯独四蹄雪练般白,因此名为踢雪乌骓,据说可日行千里。
呼延灼谢恩已罢,随高太尉再到殿帅府,商议起军围剿梁山泊一事。
呼延灼禀复:“恩相,末将听说梁山泊兵多将广,多有本领高强之辈,不可轻敌小觑。末将想保奏二将为先锋,提军马一同去围剿,必获大功。若是所举非人,甘当重罪。”
高太尉问道:“不知将军保谁为前部先锋?”
呼延灼禀道:“末将保举两个相识,一个是陈州团练使,姓韩,名滔,原是汴京人氏,曾应过武举出身。他擅使一条枣木槊,身经百战,人称百胜将,可为正先锋。又有一人,乃是颍州团练使,姓彭,名玘,亦是汴京人氏,乃累代将门之子,使一口三尖两刃刀,本领出众,人呼为天目将,此人可为副先锋。”
高太尉听了大喜道:“若是韩、彭二将为先锋,何愁狂寇!”当日高太尉就殿帅府押了两道公文,着枢密院差人,星夜往陈、颍二州,调取韩滔、彭玘火速赴京。
不足旬日,二将已到京师,径来殿帅府,参见了太尉并呼延灼。次日,高太尉带领众人,都往御教场中,操演武艺。
操练已罢,众人再来殿帅府,会同枢密院官员,商议征剿梁山泊军机要事。
高太尉问道:“你等三路,总有多少人马?”
呼延灼答道:“三路马军,计有五千,算上步军,数有一万。”
高太尉道:“你三人亲自回州,拣选精锐马军三千,步军八千,约好日期起程,收剿梁山泊。”
这汝宁州、陈州、颍州久无战事,禁军大多糜烂,军官多有吃空饷的,少有满额,所以高俅才如此说。
呼延灼一把撕开身上战袍,只见身上处处纹满了四个字“赤心杀贼”。这四个字大有渊源,乃是铁鞭王呼延赞所传之家规,凡是呼延家嫡系子孙,身上都有。他又转过身来,请高俅看了,只见耳后纹了两行小字:“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
呼延灼拜倒禀道:“末将不才,但不敢忘记家中祖训,从不吃空饷、喝兵血。韩、彭二将也是如此,小将才敢保举了来。这三路马步军兵,都是足额满编,训练精熟,人强马壮,殿帅不必忧虑。只是衣甲不全,只怕误了日期,请恩相宽限。”
高太尉大为欣慰,道:“既是如此,你三人从京师甲仗库内任意选拣衣甲盔刀,不拘数目,务要军马整齐,好与对敌。出师之日,我自差官来点视。”
呼延灼听大喜,这京师甲仗库不比别处,乃是天子听从蔡京进言,为耀军威所设,全是精良装备。
高太尉又道:“你请粮请饷时,只说马军六千,步军两万。粮饷账目自有人去与你准备。开战后,这些人马全报战损。”
呼延灼心里一沉:只派马军三千,步军八千去,但却按着马军六千,步军两万请粮请饷,这高俅贪污两千马军、一万两千步军的粮饷不说,还要拿了这些空额的抚恤和烧埋银子去。他张了张嘴,但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当场领了钧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