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武松双腿呈弓形站在地上,大喝一声,双刀交架,竟然封住了这一刺!
鲁智深手臂震的酸麻,竹杖给顶住了前进不得半寸。他定睛一看,武松掌中所持并不是两根圆棍,而是两片从中破开的竹片,中空一面朝外,正好是天然的血槽。两根竹子粗细相当,鲁智深的杖间嵌在其中,被竹节突起处牢牢锁住,却如天生长在一起一般。再看武松身后,一根竹棍还在地上轻轻滚动。原来武松察觉不妙,已暗暗弃去双棍之一,同时掌中发力,将另一根捏裂,变成两根竹片,化圆棍为凹槽,同样是利用了竹子的特性。虽然有鲁智深利用竹子在先,但能受到启发,立刻想到比武时自己如何利用竹子特性,并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不慌不乱成功用出,这份镇定和机变当真是可怕。
两人僵持在场,进退不得,彼此心里都暗暗佩服。
鲁智深后退半步,肩膀一抖,喝道:“撒手!”
“你先撒手!”
竹杖巨震之下,从竹槽中脱出。鲁智深竹杖一得自由,立刻趁武松双刀还在交架之际,推出斜挑,只见竹影乱点,一片青光之中竹杖已从斜下方磕在两根竹片的交叉点上。武松拿捏不稳,竹片脱手直飞上去。孙秀率先叫起好来。
武松根本不管他的刀,身子一侧,与竹杖并行,脊背贴着杖身,脚下横跨一大步,兔起鹘落般转过半圈,立掌如刀向竹杖正中猛劈下去。
不过听了孙秀叫好,武松不由叹息一声,化掌为拳,虽是“喀啦”一声,但那竹杖终究是没断。他这变招极为快捷隐蔽,除了鲁智深、杨志二人眼力卓绝外,别人都没看出来。
“我兵器脱手了,胜负已分,不是大师的对手!”武松看着孙秀笑道。说罢,他行个礼,对杨、鲁两位首领道:“秀娘实为良配,只是眼下有个尴尬事,只怕秀娘心中牵绊。”武松把杨玉兰之事说了一遍。
鲁智深道:“我当是什么,秀娘做妻,玉兰也做妻。我看她人品不算不好!就算不好,到得咱们山上,难道不能潜移默化教她么?二郎,你虽然做了行者,胸襟还是略有些窄。千万别自居英雄好汉,把旁人都瞧得小了。这好孬两字,原本难分,好汉不管以往做了多少英雄事,只要有一次心术不正,便是孬汉;若是以前做下歹事之人只要一心向善,便还是好汉,更何况她也是被恶人所逼,不是有意为非作歹。”
杨玉兰大为感动,双目含泪,上前谢过鲁智深。
武松也是大喜,想不到自己十几天的闷闷不乐的心事,鲁智深只轻轻几句话便揭了过去,当下满脸笑容,谢鲁智深道:“大师佛法精深,见识非凡,小子不及。”
杨志对杨玉兰说道:“你我都姓杨,今日一见如故,想收你做义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玉兰感激,当即拜杨志为哥哥。
鲁智深见武松与孙秀再无二话,便叫喽啰们摆下香案,当时就让二人拜堂。武松与孙秀不是拘礼之人,当即互相拜了三拜,与鲁智深奉了茶,随后杨玉兰与武松也拜了三拜,奉茶与杨志。
杨志传下令去,大摆宴席,又叫山上山下,山前山后,张灯结彩,许饮酒三日。
杨志怕酒后失言,不愿多饮,略吃了几杯便不再饮。他看着武松,心内寻思道:“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做职方司的事?看他到了山上,仍然是行者扮相,只怕和鲁智深一样,入世的心思淡了。”
正思索间,孙秀拍了杨志一下肩膀,拉着他到僻静处说话。
杨志一边摇晃着酒杯,一边对她说道:“你能如鲁大师之约到二龙山来,还带着武松一同来,山寨气象壮大不少。”
孙秀苦笑道:“我也不知是害了他,还是帮了他。”
杨志长叹一声,道:“若是几个月前,我还敢说你们上我这二龙山,是条正路。现在么,我也不知前路如何。”
“说到前路,只要不更坏不就好了么。我两个,说到底都是随遇而安的人,从来没有主动寻过前路,全靠因缘际会,到得二龙山上。日后的事么,全靠兄长。”
“只怕我是靠不住的。”
说话间已到了无人处,孙秀停下脚步问杨志道:“你知道自己这脸上痣的事么?”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杨志反问道。
“这么说来你是知道了。别人也知道么?”
“江南还有一个人知道,除那人之外,就没人不知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不要对人说。”杨志嘱咐过孙秀,又问道:“你找我,就是问这事么?”
“兄长……”孙秀忽然止不住流下泪来。
“大喜的日子,不要如此。”杨志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他怕自己也流下泪来。
说回厅里,那一众小喽啰久闻景阳冈打虎武松大名,轮番与武松敬酒做贺。又有鲁智深是个海量的,只饮的武松大醉,鲁智深方心满意足,送他入洞房睡了。
二龙山上有杨志励精图治,哪里舍得多费粮食酿好酒,不过是山中野果所酿。杨志带兵是讲究上下一体同仁的,因此都饮的是那等淡薄之酒,武松没多时便醒了。那时天已黑的通透,只见屋内红烛煌煌生光,孙秀穿一身吉服倚在桌边,不知想什么心事,桌上摆了些略为精致的杯盏,里面有几色菜肴点心。
武松净过手,搂过孙秀,并肩叠股坐在一处。孙秀身子一开始略略有些僵硬,不多时便放松下来。好生令人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