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秋郡/国极乐崖附近的一户大庄园内,箫剑笔正在他的阁楼上午睡。
睡觉是箫剑笔的一大爱好。他夜里从不晚睡,次日从不早起,中午再睡上一个时辰。是以他向来都是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这日,绵绵细雨从清晨直下到午后,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箫剑笔在他的小床上拥被而眠。窗外雨声沙沙作响;房檐上水滴落到水洼之中,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这一觉箫剑笔睡得尤为惬意。醒来之时,雨已停歇,太阳从云彩中出来,在东边映出了一道彩虹。箫剑笔在窗前伸了个懒腰,欣赏着雨后清新的景色。呆立片刻,便穿戴衣冠,佩戴长剑下了阁楼。
箫剑笔喜好宝剑,即便是在自己家中,也常常是剑不离身。他所配之剑乃是在集市上花重金所购,剑身光洁如镜,隐隐透着一股幽蓝的光芒。箫剑笔对它极为爱惜,常常拿软布细细擦拭剑身剑柄剑鞘,佩戴之时也格外小心,从不舍得使它有任何刮擦磕碰。
箫剑笔背着手,悠闲地走出庄门,在田间小路上游荡。路边的草丛上兀自挂着水珠,蛙声和虫鸣交相应和。雨后的美景触发了箫剑笔的诗兴,随即作了一首诗吟了出来:
郊行新雨后,
稼禾碧油油。
微风凉飕飕,
太阳圆周周。
这一带除了他的庄园之外,也有若干户其它人家,只是平日里相互之间的走动极少,可谓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箫剑笔走到一户庭院的屋后,见有几只鸡在杂草中觅食。一只老母鸡咯咯地叫着,似乎对他颇有警惕。
箫剑笔回想起,那日他闲逛至此,看到了几只鸡。突然兴起,寻思“在这乡野之间逐鸡,也是一乐。倘若能抓上一只,便回庄烤了吃”。念及于此,食指大动。看了四周没有人,便缓缓向一只肥大母鸡靠近两步,突然发足狂追。
母鸡被他吓得惊慌失措,扑棱着翅膀咯咯咯地叫着蹿了出去,箫剑笔在后面急追,虽一时之间追它不到,那母鸡却也甩他不脱。箫剑笔追得越发来了兴致,忍不住哈哈大笑。
正当此时,一位悍妇冲出庄门,指着箫剑笔大骂“偷鸡贼”。箫剑笔乃是清高斯文之士,哪儿受过这般辱骂?刹那间涨红了脸,气往上冲,强辩道:“这是你家的鸡吗?你管什么管?”那悍妇道:“这就是我家的鸡,你个死贱种滚一边去!”言毕,便大踏步冲箫剑笔走来。
箫剑笔虽然年轻气盛,但毕竟是一个长年埋首书案的文弱书生,见那悍妇膀阔腰圆,满脸横肉,尚未交手,已先露了怯。看那悍妇越来越近,便一阵狂奔逃走了。那悍妇见他逃跑,也不再追赶,自顾自地将鸡引入了圈中。
今日箫剑笔故地重游,想起往日的囧事,犹自感到尴尬。自被那悍妇辱骂之后,箫剑笔便怀恨在心,每每想到此事,心中愤恨不已。自己青年才俊,卓尔不群,岂容得了那乡下泼妇的污秽言语?今日也是凑巧,再度遇上了那泼妇的蠢鸡。你不让我追,我却偏要追!
箫剑笔拔出长剑,跟在一只鸡后面穷追不舍。那只鸡被追得仓皇不堪,沿着庭院的后墙逃窜。追了片刻,箫剑笔离那只鸡越发地近了,不由得心中暗喜,越发加快了脚步。
前方有一个小土堆,不算甚高,只是微微地隆起。那只鸡刚从土堆上跑过,箫剑笔便已追到。他跨足踩到土堆之上,想从上面越过,不料却一脚陷了进去。此时他奔跑正速,难以立即停止,又向前跑了两三步方止。低头一看,两脚俱已陷入了污泥之中,而那只鸡早已跑得远了。
箫剑笔看着那只鸡越来越远的背影,恨恨地说了一声“算你走运”,便想从污泥之中挣脱而出。鼻中突然闻见一股浓烈的粪臭味,俯身一看,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
原来,那个土堆并非真的土堆,而是这户人家从粪坑中捞出的粪便。日久天长,越积越多,成了一堆。由于上面厚厚地积了一层尘土,是以乍看之下,和寻常土堆无异。
方才箫剑笔第一脚陷入粪堆之中后,未能戛然停止,又向前缓冲了几步,致使两脚均深陷其中,且后背的衣衫上也被甩上了不少臭粪。更有甚者,方才为了稳住身形不至跌倒,慌忙之中以剑拄地,可怜这柄花了重金购来的宝剑,噌地一声插进了粪堆里。
箫剑笔抽出宝剑,剑身之上粘上了一层“黄泥”。他费力地从滑腻的粪堆中拔出脚来走到干净地面,再也没有兴致玩逐鸡的游戏了,转身往回路走去,在身后留下了一串“粪便脚印”。
一路上,箫剑笔鼻尖萦绕着自家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恶臭,倒也提神醒脑。心中不住地骂自己蠢,悔不该放下书生的儒雅斯文,去追什么鸡。
可怜箫剑笔一介文人雅士,此刻却狼狈万状。远远望去衣冠楚楚、文质彬彬,岂不知走近了才发现粪迹斑斑、臭不可闻。好在乡野之中行人稀少,使得箫剑笔免去了许多尴尬。
回到庄子里,庄客见箫剑笔狼狈的模样纷纷围拢上来问询,其中有不少人因抵不过他身上气味伸手掩住了口鼻。箫剑笔无地自容,对方才追鸡踩屎的经过一句不提,只说了到:“莫多问,给我打一大盆清水放至后院。”
后院之中,箫剑笔拿刷子将双脚、鞋子刷洗了数次,又拿水清洗全身、漂洗衣衫、擦拭宝剑,直忙到日落时分。只是,虽已将双脚和鞋子刷洗干净,上面再无半点粪便的痕迹,但闻起来仍有明显的粪臭味。直到数月之后,这股气味才完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