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初三下午,郑家老宅后山上,郑世方、何露、何霜、伍欣悦、还有郑家家族里老老少少一行几十人来到郑云风奶奶墓前。
郑家虽然是以郑云风的爷爷郑世方为首,但在云风的奶奶未死之前,这个家族真正的掌舵人却是他奶奶,奶奶在郑家威望极高,是佘太君一般的人物。自奶奶去世后,郑家好像少了灵魂一般。这也是他那位二叔为什么让族人记恨的主要原因,他们心里认为奶奶就是被二叔气死的。二叔是郑氏家族的罪人。
“你怎么回事,阿姨发脾气了,你什么时候能到?”何露让伍欣悦打电话问郑云风。她已经把伍欣悦当成了自己的儿媳妇,所以今天回来祭祖硬是把未过门的伍欣悦拉了过来。
“我在高速,车子出了点小毛病,正在服务区修理。”电话里传来郑云风焦急的声音。
“孩子在高速上,不要催。回不回来不要紧,有孝心就行了。”郑世方示意何露不要再催儿子了。
而就在不远处的竹林里,一个全身黑衣的中年汉子正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上供品、燃香、烧纸钱、点蜡烛、放鞭炮,小辈依次上前磕完头,祭拜完老太太,一行人回到老宅。院子里十来张桌子己经摆上了酒菜,自从郑世方进城后,这里一年难得热闹几回。
直到用完晚饭,郑云风还没出现。
何露又让伍欣悦打电话问郑云风的动向,电话却显示已关机,之后又打了好多遍,依旧关机,她们不禁担心起来
何露甚至托交警朋友打听在嵩江高速上是否出了车祸,得到否定答案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当天快黑了,郑世方、何露、何霜、伍欣悦一行四人正准备回程的时候,伍欣悦手机响了:“欣悦。”
“哥!你干嘛关机!担心死我了,你这样会吓死人的,我们正准备回去,你到哪儿了,吃饭没?要不要我等你?”未等郑云风说话,欣悦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没事,你们先走,我可能还要一个多小时,刚才手机掉洗手池里进水了,我才关机。对了,你让二爷听电话!”
“你等下。”伍欣悦将电话交到二爷手里。郑世林接过电话,听了一会,将电话交还给伍欣悦。
“没什事,云风说怕他回来得晚,让我等下他,给他留点饭菜。你们有事先走吧,他明天和货车一起回去。”
“那就麻烦二叔了,我们先走了。”何露说着,示意其它几人上车,那辆宝马7系载着他们四人朝嵩江城驶去。
等众人都散去了,郑世林拿了根橇棍,打起手电就往后山奔去,来到云风奶奶坟后的竹林。
“云风!”郑世林喊道
“我在这里!”地皮下面传来云风的声音,郑世林循声绕过一丛竹子,看到地上有个一米多的圆洞,五十公分深处有块木板挡住洞口,木板上方有根碗口粗的木棒卡在上面。
“二爷,你把橇棍插在木棒头上的孔里,往反方向推就行了。”
“好了,推开了。”郑世林依法施为。
“呯”的一声,木板被顶开,两个大汗淋漓、满脸胀得通红的人出现在郑世林脚下。一个是云风,另一个人看着很是眼熟,木板一顶开,他俩就大口大口喘着气。
等他二人爬出这个坑洞,郑世林才看清,云风左手和那人右手铐在一起。
“二爷,你再来迟点,我们就要被憋死了!”云风一边喘气一边说。
“你小子搞什么鬼,不是你自己说不能让别人知道吗?我等他们都走了才来的。”
“二爷,你看这个人你认识吗?”云风指向和他铐在一起的那个人问郑世林。
郑世林将手电照向那人的脸:“你是……天龙”
“老家伙,你还不承认吗?”郑云风有点得意道。
“唉!阴沟里翻了船。”说话的正是他的二叔——郑天龙。
“先回去再说!”郑世林说道。
“等一下。”说完,拉着郑天龙在竹林转了一圈,将另外几个陷阱的翻板踩下。“现在可以回去了。”
“你小子很舍得下功天啊!”郑天龙说到。
“没办法,谁叫您老道行这么深呢。”
回到老宅,云风打开手铐,灰头土脸的叔侄二人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来到客厅。
“到底怎么回事儿。天龙你怎么搞成这副德行了。”郑世林率先发问。
“问这小子!”说完,手指向云风。
“我都快饿死了。二爷,有没有吃的,先搞点东西吃了再说。”
厨房柴锅里给你留着,水温着的,还是热的。
云风走进厨房连菜带饭端了两大砵出来,一砵递给郑天龙,郑天龙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开干。两叔侄风卷残云般的把饭吃完
“现在可以说了吧!”郑世林追问道。
“这还得从那天给爸爸扫墓后说起……”郑云风开始了讲述。
自从在公墓与瘸腿大叔遭遇后,种种迹象让郑云风越来越觉得他就是二叔,那天他听到妈妈说初三是奶奶的祭日,他就突然有了灵感,制定了一个“猎捕”二叔的计划。
欣悦生日过后,他就带好了装备,来到奶奶坟后的竹林里。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二叔的话,既然他会去看爸爸,那么奶奶的祭日,他也一定会来。
他判断出二叔到时候可能藏身的地方和行走路线,于是他花了三天,在这片地方挖了四五个直径一米多,两米多深的陷人坑。然后在上面做了翻板,盖上泥土,铺上草皮,撒上竹叶,又将挖出的泥土运到旁边的池塘。
这之后下了两场雨,他做的陷阱便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从两天前他就猫在竹林后的一个小山洞里。
直到今天,大家来给奶奶上坟时,他终于看到那个瘸腿大叔从竹林后的小路来到竹林。他怕手机的动静被发现,所以就把电池拆了。这也是为什么伍欣悦打不通电话的原因。
瘸腿大叔显然没有想到他已落入云风的陷阱阵中,但他一直站在一丛竹子后,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上坟的人群。等大家都走后,才走到奶奶坟前跪下,一直跪到天快黑时,才起身走进竹林准备从小路离开。云风这时百分百确定这个瘸腿大叔就是郑天龙。
但云风挖的几个陷阱都出现偏差。眼看二叔就要走出竹林,他从山洞里蹿出来拦住了他。
“又是你小子!”郑天龙认出了云风。
“二叔,你好难找啊。”
“谁是你二叔,滚开!”
“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
“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说完,就向郑天龙扑去。既然确定了这就是二叔,他料定二叔不会下狠手。
他判断十分正确,郑天龙确实不会下死手。他只是想制服眼前这个小子。所以当郑云风冲向他的时候。他并没有出拳,而是准备用擒拿手控制住他。
郑云风抱住二叔死命往自己左前方推。郑天龙正欲发力,突然脚下一空,两人一起栽进云风事前挖好的陷人坑。
“轰”的一声陷阱上方的翻板合上,从一侧的孔洞中弹出根木闩扣住了翻板。陷阱被盖得严严实实。
郑天龙屁股先着地,云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要不是云风在下面留了点软土,非摔残不可。
郑天龙被云风压在坑底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可偏偏这个人是自己侄子,又不好发狠招。云风还趁机把自己和二叔的手铐在一起,郑天龙只能认栽。
拿住二叔后,他才发现出不去了。翻板只能从外面打开,于是才又装回电池,打开手机,给伍欣悦打了电话,让二爷来救他们。还特地嘱咐二爷不能让其它人知道。
“你小子。不要命了,再迟点咱俩可能都憋死了。”郑天龙苦笑道。
“那怪不得我,谁让二叔老是踩不中那些陷阱,我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原计划是您掉下陷阱,然后我来救您。计划赶不上变化,没办法啦!”
“好啦!都先去睡觉去吧,有事明天再说,我看你们都累了。”
“那可不行,万一睡了您又跑了怎么办,这几天挖坑把自己累得半死,再让您跑了,就亏大了。”
“你想把老子捆着睡么,老子要走,刚才就走了。”郑天龙有点怒了。
“好,都休息,都休息。”看着被自己惹得有点发怒的二叔,郑云风跑向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郑云风就爬起来,发现郑天龙己经走了,老家伙果然不守信用。
他转身发现窗台上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子,你在骂我不守信用。第一课:任何时候,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要相信自己的判断。负重三十公斤一小时内从家到森林公园,听十分钟虫叫后返回,六点前完成;水下静坐六分钟;白天瞪针尖,晚上瞪香火各半小时,不准练套路和胸大肌,其它训练自便。另:先别告诉任何人我回来的消息,否则,你永远别想再见到我!”
二叔这是要教我!郑云风兴奋起来。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下到泳池尝试水下静坐,结果两分半钟他就憋不住了。
瞪针尖,瞪香火对他来说倒不是很难。
第二天凌晨四点他就穿好装备出发,到森林公园己快六点了,这时他双脚像灌了铅一样,耳朵嗡嗡作响,气喘如牛,哪里还听得见什么虫叫,等回到家,已经累得像一滩泥,二叔规定的时间早已过了。
一个星期过去,郑云风成绩虽没提高什么,但总算没那么难受了,水下静坐也能将近四分钟。
与此同时,他依然每天还是在俱乐部当陪练。只有在不停的对打和挨打中才能提高实战水平,这是绝对的真理。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快一个月,他还是不能在一小时内到达森林公园,水下静坐也停在四分五十秒。
这天他刚跑到公园,正闭上眼,耳朵搜寻着林间的虫鸣声。忽然,感觉背后不对劲,他迅速一个前扑,双手从背包带里滑出,翻身靠在一棵松树边站定。而背包却已然抓在一个穿运动服的大叔手里,不是他二叔还是谁。
“不错,反应比上次更快了。”说着,他将背包丢给云风,转身一瘸一拐的朝公园内走去。
云风赶紧跟上,公园中间有一块大草坪,草坪边上有几间小木屋,另一边是公共厕所。二叔走进小木屋,云风也跟了进去。
“原来二叔躲在公园里做管理员。”
“面条还是饺子?”郑天龙问云风。
“饺子吧。”云风向着正准备煮早点的二叔回答道。
“二叔,回家吧,爷爷很想你。”
“回不去了!”郑天龙叹道。
“为什么?因为奶奶?当年发生了什么?”
“哎!”郑天龙”叹了口气。“反正被你逮住了,吃完东西,我告诉你。”说完郑天龙从冰箱拿出饺子皮和肉馅,飞快的包起了饺子。
半小时后两人饺子下肚,郑天龙泡了壶茶。两叔侄开始了龙门阵。
“从哪说起呢?”郑天龙自言自语道。
“就从郑何氏药业说起吧!”
“我们郑家和何家是世交,你爷生了我和你爸兄弟俩,你外公生了三个女儿,于是两边老人就认了干亲,何家将小女儿何霜送给你爷爷做干女儿,后来你爸爸又与你妈结婚。当时正值改革开放后,国家大力发展经济,两家就联合创办了郑何氏医药公司。你奶奶任董事长,你妈和爷爷负责技术和生产,我和你小姨负责业务,你二姨负责财务。一家人齐心合力,加上两边家族的人帮忙,公司也做得顺风顺水,事业蒸蒸日上。因为和你小姨朝夕相处,我俩感情也慢慢升温,眼看就要谈婚论嫁了。哎!”
郑天龙叹了口气,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世事难料,你奶奶却突然患了一种叫“门静脉海绵样变性”的怪病,老是吐血,当时没法治疗这种病,你爷爷陪你奶奶回家用中医调理,你奶奶的董事长位置也由你妈妈接任。我和你小姨的婚事也暂时搁置下来。就在这时,早年我混社会的时候,结识了一个兄弟,有一次找到我,说能帮我介绍一个大业务。于是我组织了一个饭局。饭局后,大家提出玩两把牌,我本身也有点好这口,考都没考虑就答应了。开始只是小玩几把,后面越玩越大。有一把我竟然输了30几万,八几年的30几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当时赌红眼的我,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后果,尤其是当我看到我的牌面是三个老K的时候,以为翻本的机会来了。但是这时我的赌本已经不多了,而这时我那个兄弟提出,由他担保向一个叫虎哥的人手里借了60万。出于对那个兄弟的信任,我想都没想就签了字,按了手印。后面你应该也猜得到六十万肯定打水漂了。加上我带来的四十几万,一百多万就没了!”
“您当时带那么现金干嘛?”
“当时转账没有现在这么便利。这是我到药材市场去采购药材的货款,这差不多是我们公司半个月的原材料配额。我输了钱,正愁原材料没着落,对方提出帮我赊账。好像是为了照顾我的心情,晚上大家一起去舞厅唱歌,喝酒。等第二天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一个招待所的床上,旁边睡着一个女人。”
郑天龙端起茶杯,又放下了。继续说道:“第二天,等我回到公司。你二姨把我叫到财务,劈头盖脸的就问我钱和货怎么回事,原来在我之前有个大昌医药公司来要帐,说我们欠他们一百多万货款未结。是我打的欠条。你二姨为了证实这件事,让我带着她找到大昌公司。当我看到那个虎哥时,什么都明白了,他们还倒打一耙,说我与他们公司的仓管人员勾结。并亮出了我与那女人的床照。我当时就找他们拼命,架不住他们人多,混乱中,你二姨被刺了一刀,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你病中的奶奶也被气得吐血而死。之后你小姨远走她乡,我被赶出家门,公司就靠你妈和你堂舅支撑!我还哪有脸回去!”说到这,郑天龙已老泪纵横。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我办了几件事后就偷渡去了香港,后来又到了美国。”
“樱花是怎么回事?我爸爸……”
郑天龙打断正要继续追问的云风:“其他的你不用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你只要知道,现在的那个人,即便是巅峰时期的我,也不一定有取胜的把握。”
云风看着二叔坚毅的神情和带有杀气的眼神,没敢再问。但他能肯定的是,二叔知道那人是谁,而且自己现在还没有实力去复仇。
两叔侄沉默了很久。最后云风打破了寂静:“二叔,我现在离你规定的一个小时还差二十来分钟。”
“你能达到才怪呢。从这里到你家差不多是个半程马拉松的距离。30公斤负重你能一小时到。你早是马拉松冠军了。”
“二叔,你玩儿我。”话虽如此说,但云风知道。自己的耐力有了很大的提升。
“是你小子玩我在先。明天开始,武馆别去了,到我这儿来,我陪你小子好好玩玩儿!”
走的时候,郑天龙交给云风一个药单。“来时把这些药材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