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鉴赏包括不同层面,大致有语言层、形象层、主旨层等。先说语言层,叶圣陶在《朱佩弦先生》中提到朱自清的做法:“他教导学生采取一种平凡不过也切实不过的见解:欣赏跟领受着根在了解跟分析,不了解,不分析,无所谓欣赏跟领受。了解跟分析的基础在语言文字方面,因为我们跟作者接触凭借语言文字,而且单只凭借语言文字。一个字的含糊,一句话的不求甚解,全是了解跟分析的障碍。打通了语言文字,这才可以触及作者的心,知道作者的心意中为什么起这样的波澜,写成这样的一篇文字或一本书。这时候,说欣赏也好,说领受也好,总之把作者的东西消化了,化为自身的血肉,生活上的补益品了。”欣赏或鉴赏,得落实到语言层面。由于文学作品是语言的艺术,所以得品味语言。语言不止于字面义,还有深层义及言外意。从欣赏来看,既要识得意义,又要识得好处。
从语言文字入手,也就是披文入情。比如王安石的《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诗中的“绿”活用为动词,为诗眼,确乎给人一种绿满江南、春意盎然之感。从诗意上说,则又激发出诗人的归思来。再如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其六:“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其中的叠字,状蝶的动态和莺声的悦耳,从中可看出诗人心境中难得的闲适。又如孙犁的《荷花淀》中:“水生笑了一下,女人看出他笑得不像平常。‘怎么了,你?’”这句问话为主谓倒装,将谓语提到前面,表明女人从丈夫的表情中感觉到一种担忧,或者说担忧的事情就要发生。
文学形象在不同的体裁中,会有不同的呈现。诗中的形象多为意象,通过意象的组合来表达诗情诗意。在小说中,形象主要就是人物形象。至于散文中的形象,大都是出于观感的印象,包括一些细节及场景等。比如温庭筠的《商山早行》:“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这里便直接将意象呈现出来,写出了偏僻之地早行的情景。再如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也是直接组合意象,从环境或背景上烘托出游子的漂泊来。意象的组合,便构成意境,讲意境,就是要能将种种意象串联起来,形成一个整体,再品味内涵。此外诗中还有一个抒情主人公的形象。比如王昌龄的《长信秋词》:“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暂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诗中宫人奉帚及持扇,感叹容颜美貌比不上寒鸦,还能带着昭阳殿那边的日影飞来。失宠之意,不言而喻。又如金昌绪的《春怨》:“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诗中的抒情主人公是妾,她之所以要赶跑黄莺儿,是因为惊了好梦,不得与征戍的亲人在梦中相会。
在小说中,形象主要就是人物形象,可通过人物的表现,来把握其形象内涵。比如铁凝的《哦,香雪》,姑娘们去看火车,是为了去感知现代文明。这其中,香雪最积极。香雪皮肤很白,长得美,但这只是外貌美,她的心灵更美。故事的发展,讲到姑娘们提着篮子做买卖,便展现了香雪的纯真。但香雪的不同,还在于她是学生——“也许就因为香雪是学生吧,是台儿沟唯一考上初中的人。”小说的细节场景中,现代文明是通过发卡、手表、纱巾、尼龙丝袜这些物事来体现的,但香雪更感兴趣于人造革书包及铅笔盒。为了换铅笔盒,香雪勇敢地登上了火车,这无疑是故事的高潮阶段。香雪换到了铅笔盒,却被火车载到下一个站,叫西山口。下了火车,走三十里返回。那大山那月亮那核桃树都不一样了,就因为怀揣着希望。“她要告诉娘,这是一个宝盒子,谁用上它,就能一切顺心如意,就能上大学、坐上火车到处跑,就能要什么有什么,就再也不会叫人瞧不起……娘会相信的,因为香雪从来不骗人。”铅笔盒既是现代文明的一个象征,又表明香雪的上进心。至于结尾写姑娘们前来接香雪,既突出了个体,又顾及了群体。
主旨层,包括思想内容及感情态度。比如白居易的《暮江吟》:“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诗中写到的意象有残阳、江水、夜露及月亮等,用来表达秋江暮色之美。由于“可怜”是可爱之意,从感情上说则是一种喜爱。再如郁达夫的《故都的秋》,其中心是“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而结尾说:“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意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从感情态度上说,则表达出无尽的眷恋。除了呼应开头所说之外,又给人意犹未尽之感。